她身体后倾,靠着椅背,双手叉在胸前,有些肃然地看着对面,问:“你跟苏兮,到底什么情况?”
云锦书不是特别想回答这个问题,敷衍道:“没什么情况。”
池漾追问:“我听说,她前一段时间,去京大找过你?”
“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池漾手指曲起在桌子上敲了两下,“老实交代,你跟人家说了什么?”
云锦书埋头喝汤:“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池漾看着他的表情,猜也能把那天的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人家好心来安慰你,给你鼓劲儿,你却把人家赶回去了,是吧?”
这下,云锦书彻底无语。汤也不喝了,汤匙也撂下了,一脸疑惑地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
池漾轻哼一声:“我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是我亲弟,跟我一个德行。
“云锦书,你在我面前不是挺能耐的吗?当初我问你害不害怕有人拿那件事做文章,是谁毫不畏惧地跟我说不害怕的?嗯?这怎么着,一面对苏兮,你就不会好好说话了?”
“这不是会不会好好说话的事,”云锦书眸色倏地缓下来,“吓着她,可怎么办啊?”
舆论四起的谣言,悬而未决的真相,等待裁决的法庭,交杂在一起,是他前途未卜的结局。
这结局不论是好是坏,他都可以照单全收。
但是,如果牵扯到她,那一切另当别论。
池漾一眼就把他心里那些小心思窥视得七七八八:“那现在一切不是早就尘埃落定了吗?你怎么不去找她?”
云锦书手掌莫名一紧:“她好像不需要我了。”
池漾瞪他一眼,语气丝毫不客气:“该!”
云锦书眉心一蹙,脱口而出:“姐,你这人,真是毒舌。”
“云锦书,”池漾不理会他的吐槽,手肘搭在餐桌上,一本正经地看向对面,“你第一次见苏兮,就是那样的情景,所以,你应该知道......”
她顿了顿,“你应该知道,被拒绝过的女孩子,是很少有勇气再去主动的。”
池漾耐心地跟他讲着道理:“所以,她那天主动去找你,而且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去找你,足以说明,她鼓足了多大的勇气。你要是担不起她的好,就彻彻底底的断了;你要是不舍得,就大大方方的去追回来。”
“......”云锦书一时没说话,原因倒不是别的。
他只是在想,面前这个对爱情分析得头头是道的人,还是当初那个榆木脑袋吗?
池漾看他沉默,又添一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机屏保上的那张照片是谁。”
听到这儿,云锦书瞬间就拍桌而起了,气冲冲地控诉道:“你身为律师,你怎么能窥探别人隐私呢,你这是知法犯法!”
池漾淡定地喝着汤:“哦,那你去告我吧。”
“......”云锦书双手撑着桌面,小声嘟囔着,“不就是有姐夫给你撑腰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就是了不起,怎么,你有意见?”池漾站起身,朝他做了个鬼脸,语气不咸不淡,“我走了,你记得把碗洗了。”
云锦书看他一向清冷自持的姐姐,现在在他面前扮着鬼脸、一脸得意的样子,跟个小孩儿似的,情不自禁问了一句:“姐,你今年三岁吗?”
“......”
“我姐夫真是会宠人。”
“......”
池漾拿行李箱的手微微一顿。
——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她轻描淡写地瞥了云锦书一眼,刻意清了清嗓子,神色恢复如初:“洗碗不是只洗碗就可以,桌子也得擦,地有时间也拖一下。”
边说着边打开了门。
紧接着,脚步一顿。
“你怎么回来啦?”喜出望外的表情和语气。
“不是要出差么,”席砚卿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送你去机场。”
池漾莞尔一笑,蹦蹦跶跶地挽上了他的胳膊。
云锦书听着这动静,早就猜出门外人是谁了。
于是,他很识相地没有打扰他们的两人世界,安安静静地喝着汤。
折返的人是席砚卿,他探进半个身子来,叫了声:“阿锦。”
云锦书抬起头:“嗯?”
“跟你说个事。”
“什么?”
“苏兮她,不轻易让别人背她。”
云锦书当场就愣了,感觉自己竭力隐藏的那点小心思被这两个人看得明明白白,心里难免不爽,指着两个人,再次忍不住控诉道:“你们,一个偷看,一个偷听!真是狼......”
预感到他要说什么,池漾直接一个眼神杀过来。
“......”迫于她姐的威严,云锦书灵机一动,话到嘴边又被逼着拐了个弯,笑容相当勉强地接上一句,“郎情妾意啊......”
池漾轻飘飘瞥了他一眼,意思是这还差不多。然后就利落地关上了门,留他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云锦书看着这一幕,心中怒吼:池漾!!!下辈子我一定要当你哥!!!
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姐的孩子真的是从小被管到大啊......
门内,云锦书抓狂。
门外,席砚卿拉着池漾进了电梯。
池漾肆无忌惮地摆弄着他的手指,也不好好站着,侧头倚着他的肩,温柔地问:“你今天不是一天的会吗?还有时间过来送我?”
席砚卿任她各种“为非作歹”,笑说:“中间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听到这儿,池漾不动了,站直身子,一本正经地问:“你吃午饭了没?”
“吃了。”
尽管答案是肯定的,但池漾还是不满意,就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还都搭在她身上了。她抬眸看他,好脾气地说:“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你这来送我,成本太大了,以后不要这样。”
席砚卿捏着她的手,不以为然地问:“你在我面前,教我算成本?”
“......”池漾敛眉,心想算了,忘了这人是搞投资的了。
两个人坐上车。
池漾想着席砚卿刚才对云锦书说的那句话,云锦书背苏兮那次,还是在他刚开学的时候。
难道席砚卿,那时候就看出来......
“你刚才说苏兮不会随便让别人背她,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看出端倪了啊?”
席砚卿打着方向盘,嗯了一声。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感情的事,旁人干预太多,不好。让他们顺其自然的发展,才是上上策。”
池漾闷闷地哦了一声:“你还挺懂的......”
席砚卿看她一眼,勾起唇角:“要不然,也不能让你这个榆木脑袋,开窍。”
“......”
到了机场停好车,池漾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叮嘱:“你回去的路上注意......”
霎时,席砚卿身子已经凑了过来,她未说完的后半句话,被封存进他的吻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抬手用指腹轻轻地擦掉她嘴唇上的盈润,笑得毫不遮掩:“席太太,我这个人付出成本,都是要获得收益的。”
池漾戳戳他的肩,嗔怪道:“锱铢必较的资本家!”
“......”
“但是我很喜欢。”
席砚卿盯着她看,清澈的眼眸里,碎着阳光,有一种勾人似的清透至极的诱惑。
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他心一狠,放过她,下车给她拿行李。
“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池漾接过行李,抬高右手往下摆了摆,示意他低头:“你头发上粘了东西,我帮你拿下来。”
席砚卿丝毫没怀疑,微微躬了下腰,池漾趁机,在他唇上落了个吻。
然后,亲完就跑。
席砚卿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是真的......
很想一把,把她逮回来。
他刚才就不止一次的想过:去特么的出差,去特么的工作,去特么的律所。他赚的,够她花好几辈子了。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是自私又龌龊。
然后很快地,把这个想法清了零。
直到池漾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席砚卿才重新回到车上。
他没立刻走,而是降下车窗,手肘撑着窗户,让风进来了点儿。
唇边似乎还有她温软的触感,他不甘心地抿了抿唇。
然后,低头,给她发消息:【池律师,你肇事逃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