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顿饭吃到后来,邹飞燕颇有几分不胜酒力。春末夏初,万物生长,正是神女湖最美的时候,邹飞燕干脆在湖边漫步醒酒。头顶满天繁星,吹着徐徐微风,闻着风中若有似无的花香,望着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神女湖,邹飞燕心情十分惬意。她今天第一次来太微宫,可是感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里。
宁静的夜晚,万籁无声,邹飞燕跳上系在湖边的小船,也不解开缆绳,就那么躺在船上,仰望满天星河。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时,忽然听的脚步声,撑起身子一看,只见有人在岸边点燃香烛,又焚烧丝帛,随后对着东面的方向行跪拜大礼,显然是在祭奠某人。她不好打扰,静静坐在那里看着,一时不注意,胳膊碰到船舷发出动静。
那人喝道:“谁在那里?”
邹飞燕听出是钟显的声音,忙跳下船,行了一礼,“钟师兄,是我。”
“是你啊。”钟显放下戒备,将地上的酒壶酒杯收起来。
邹飞燕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钟师兄,你刚才是在祭奠谁?”若是太微宫的亲人长辈,自可以光明正大祭奠,何必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背着人私下祭奠呢。
钟显沉默半晌叹道:“不知不觉,观尘君已经去世三年了。”
邹飞燕亦是无言。
此后两人一路无话,各自回房睡了。
第177章 世事纷扰(上)
太微宫买下观门大街的铺子,立即着手改造修缮,想在夏天来临前把原先的铺子搬到这边,因此钟令仪最近一段时间常常去长洛城盯着工匠施工。这天她正站在门口看人搬木料,确认要的种类数目无误,方才让曾青石去结账。曾青石原本都走了,忽然又退回来,冲着她躬身行礼。钟令仪莫名其妙,往后一看,景白正站在那儿对她笑呢。
钟令仪乍然见到他,又惊又喜,眼中满是笑意,当着人的面却不肯外露,一脸矜持说:“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景白笑而不语。外面街上人来人往,喧嚣嘈杂,不是说话的地方,钟令仪要盯着人干活结账走不开,只好领着他跨过满地砖石木料,上了三楼一个小房间。
这个房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靠窗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满了锤子锯子刨子等工具,桌下面塞了一把椅子,平时钟令仪监工累了就是在这里休息。她将不知谁放在椅子上的墨斗拿下来,请他坐下,说:“你不去太微宫,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只能委屈你在这儿坐会儿了。”
景白却不坐,而是顺手把门关上,有些委屈说:“我去过太微宫了,你不在。”
钟令仪看了他一眼,慢慢说:“急什么,我忙完自会回去,你来这儿不是捣乱吗,这里乱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景白走过去,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呢喃:“我想你了,一刻都等不及。”
钟令仪微红着脸推他,转头看了眼窗外。对面铺子跟这里是一样的格局,也是三层,只要有人探头往外看,就能将两人的情形看个一清二楚。
景白只好放开她,问:“还要忙多久?”
钟令仪说:“等送漆料的人来了,结完账就能回去。要不你出去逛逛?”
景白走到窗边,探手把窗关上了,房间立即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钟令仪瞟了他一眼,扭身走到门口,打开门要出去。景白按住她的手,将她困在门边,轻声说:“我在东海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好不容易抽空来了太微宫,谁知你又不在,我连口茶都没喝,一路风尘仆仆赶来这里见你——你就如此狠心?”
钟令仪红着脸骂他:“□□,你还要不要脸?”
景白盯着她水润的红唇,轻笑道:“我这会儿正渴得厉害,你说该如何是好?”
钟令仪撇过头去不看他,哼道:“你要是渴,我去旁边茶楼给你要壶茶。”
景白伸出手捏了捏她白皙滑腻的下巴,在她脸庞呵着气说:“普通的茶水可解不了我心头的渴。”
钟令仪作势要咬他的手,有些羞恼说:“外面都是人,你放尊重些。”
景白手指在她唇上摩挲不去,小声哀求:“好阿如,且借我润润唇,以解相思之苦。”说着低头吻了下来。钟令仪被他撩拨的脸红心跳,情难自禁。两人正难解难分时,忽然听的曾青石在下面叫:“宫主,送漆料的人来了。”
钟令仪忙推开他,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扬声道:“知道了!”狠狠瞪了景白一眼,打开门大口喘气,待心情平复后,这才下楼去了。
两人虽然已经成亲,但各自有事要忙,身上担的都是重责大任,钟令仪要振兴太微宫,景白要稳固溟剑宗掌门之位,因此这三年来两人一直都是聚少离多。一般都是景白来太微宫看她,偶尔她也会去溟剑宗小住一段时间,顺便到围屏山泡泡温泉。算起来两人上次见面还是过年的时候,也难怪景白如此急不可耐。
钟令仪结了漆料的钱,让曾青石在铺子里盯着,和景白先回太微宫去了,路上问他:“东海那边的事解决了?”
景白叹道:“哪里啊,还在跟长天门吵,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吵不出个结果,我干脆来太微宫躲清静了。”
原来长天门的人在蓬山群岛一座无名岛下面发现了灵石矿,虽然不是什么资源丰富的大矿,怎么说也是灵石矿啊,挖出来就是荧光闪闪的灵石,长天门派来的弟子还没偷偷开始挖呢,便被驻守在附近的溟剑宗弟子发现了。溟剑宗表示蓬山群岛隶属于东海,整个东海都是溟剑宗的,灵石矿当然也是溟剑宗的,不让长天门的人挖,还要赶他们走。长天门岂肯答应,表示灵石矿乃是无主之物,谁发现就是谁的。凭空出现一座灵石矿,利益太过诱人,双方一直吵个不停,宁可派弟子守着灵石矿不让对方采挖,也绝不妥协让步。眼看一时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景白烦不胜烦之下索性来了太微宫。
钟令仪听的直摇头,说:“岂有此理,人家地盘上的资源矿产,谁说是无主之物?照长天门这个说法,回头我去西蜀发现了什么陨铁矿,那也是太微宫的了?”
景白叹道:“门派之间的这些破事,跟街头老妈子吵架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些蝇头小利争得不可开交。”
钟令仪牵住他的手,安慰道:“好了,既然来了太微宫,就别想这些烦心事了。前面就是洛河,你想不想吃河洛鲤鱼啊?”
景白笑道:“怎么,你要下水给我抓吗?”
钟令仪白了他一眼,跑到停靠在河边的渔船上,问船主买了几条体态丰满色泽艳丽的鲤鱼,说:“回头让笙歌做给你吃,省的你抱怨太微宫招待不周,连口茶都没得喝。”
景白挠了挠她手心,看着她意味深长说:“我想吃的可不是这个。”
钟令仪红着脸啐了他一口,一股脑把手里提着的鲤鱼扔给他,也不等他,御剑穿过洛河先走了。
其中一条鲤鱼刚好甩到景白脸上,弄的他颇有几分狼狈,当下失笑,忙捡起地上活蹦乱跳的鲤鱼,追了上去。
两人回到太微宫,正是夕阳西下时分,神女湖微波荡漾,倒映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风光正好。两人坐在湖边亭子里赏景,钟令仪拿出七弦琴摆弄,景白则在一边煮茶,端的是琴瑟和鸣,悠闲自在。一首曲子尚未弹完,钟显和邹飞燕找了过来。邹飞燕一脸急色说:“师父,师父,曾村长受伤了!”
钟令仪忙站起来,问:“怎么会受伤?伤得重不重?”
邹飞燕说:“今天钟师兄和成师弟带我去曾家村看人怎么移种香乌树,曾村长也在,不知怎的,和人打起来,曾村长上前阻拦,挨了一下,腿折了,不过没什么大碍。”
钟显补充说:“是唐家庄的人,眼红曾家村因为香乌果发家致富,跑来偷香乌树树苗,还抱怨咱们太微宫处事不公,厚此薄彼,现在成木留在那里看着,以防大家一言不合又打起来。”
钟令仪不由得头疼,这种村寨之间的纠纷虽然是小事,却很麻烦,一个处理不慎,很容易积怨成仇,后患无穷,钟显威信不够,唯有她出面才能调解纠纷,只好说:“那我去一趟吧。”说着就要走。
景白暗叹一声,拉住她说:“茶刚煮好,你就要走,且喝杯茶再去忙。”不紧不慢倒了杯茶。钟令仪伸手去接,他却不让,直接递到她嘴边。钟令仪看了眼旁边的钟显和邹飞燕,瞪了他一眼。景白不肯退让,举了举茶杯,似在催促她。钟令仪只得就着他的手喝了,喝完在他胳膊上偷偷掐了一下,这才带着钟显和邹飞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