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漫太古(207)

她熟门熟路找到一座坟冢,忽然吓一跳,有人伏倒在墓前,似乎睡着了,地上散落着数个空酒瓶。

暮霭沉沉,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不由得凝神静气悄悄靠近。

蒋翊听见动静,睁开醉眼朦胧的眼睛,见一年轻女子穿着灵飞派道袍分花拂柳而来,宛如梦中,激动不已,喃喃道:“晴儿,一年了,你终于肯入我梦了吗?你在九泉之下过得还好吗,我和阿吉都很想你——”

邹飞燕尴尬不已,忙叫道:“观尘君!”

蒋翊听的陌生声音,一个激灵醒过来,认出了她,顿时意兴阑珊,挣扎着站起来,半晌道:“原来是你,你来这做什么?”

邹飞燕低声说:“今儿是司师伯祭日,我来看看她。”

蒋翊很快恢复神智,说:“今日顾玄临结婴大典,灵飞派想必热闹得很,难为你这个时候还想着她。”

邹飞燕拿出食盒里的饭菜摆在地上,发现墓前放着一大束野花,显然是蒋翊亲手采摘,半晌说:”师伯生前对我们这些弟子很是关照。”

蒋翊叹道:“是啊,她一向与人为善。”想起在山中初遇司天晴时的情形,如今只剩一堆坟冢,不由得泪盈于睫,悲不自胜。

邹飞燕见他黯然神伤的样子,不好多待,放下祭食便走了。

暮色笼罩大地,黑暗中所有事物开始变得模糊,耳边唯有山风吹过松柏的声音,是那么地安静,安静到令人窒息绝望。蒋翊无法再忍受,踉踉跄跄离开了司天晴的坟墓。

可怜荒垄穷泉骨,曾是惊鸿照影来。

第170章 静听坟茔(下)

自从顾衍结婴大典后,端木枫便一直心事重重。他没有直接回东海,而是把端木家各处产业巡视了一遍,深切感受到端木一族的危机。因为长天门的欺压,不但谭纶申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就连其他人也蠢蠢欲动开始觊觎端木家的财产,想跟在长天门身后分一杯羹。端木家乃是延续千年的名门世家,十数代的财帛积累富可敌国,足以使人眼红心动不择手段,当年的太微宫不就是前车之鉴吗!近年来溟剑宗不少长老弟子对端木家亦是颇多不满,蒋翊更有过河拆桥不安好心之举,去年端木家的庄园矿产被长天门强占,宗门竟然视若罔闻,一味劝他隐忍,反正损失的又不是自家产业,端木家终究是树大招风,惹人嫉恨啊!自己若是能一举结婴,在强大实力面前,这些隐患危机自是不值一提,到时自然而然迎刃而解。

可若是结婴失败,一切则休矣!

端木枫一路巡视,结婴一事一直犹豫不决,回到溟剑宗时已经入冬,苍溟城下起了鹅毛大雪。晚上风雪仍未停歇,端木枫从执事堂出来,路过灵兽苑时,远远见门口吵吵嚷嚷围着一群弟子,不由得站住问:“出了何事?”

管事弟子忙站出来说:“这两天雪下得太大,好几处房屋压塌了,弟子们无处可去,便把他们安排到灵兽苑这边暂住几日。”

端木枫扫了一眼,知道这些都是炼气小弟子,地位低微,管事的显然没把他们放在心上,皱眉道:“就没有别的地方安排了吗?”

那管事弟子见他不悦,忙说:“端木长老有所不知,不是属下刻意刁难,实在是那些空置的院子年久失修又湿又冷四处漏风,还不如这灵兽棚温暖干爽呢。”

端木枫骂道:“人怎么能和妖兽住一起?你把宗门弟子当成什么了,岂有人不如兽之理?还有,弟子们住的屋子怎么会倒塌,秋天的时候不就应该翻修吗?”

有弟子嘀咕:“度支堂哪有钱翻修屋子,上上个月的月例都没发呢!”

端木枫想起溟剑宗被迫“借”给长天门的四十万灵石,心里既沉重又愤怒,溟剑宗弟子之所以过得如此艰难,都是因为谭纶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沉默半晌说:“把这些弟子安排到冷凝院去。”

冷凝院是端木枫的私邸,他时常在此打坐修炼。

跟在端木枫身后的执事堂弟子忙答应了。

端木风看着那些年轻小弟子瑟瑟缩缩跟在后面,黑暗中迎着风雪一步一步艰难往前走,心情十分复杂,暗想自己还是求道之心不够坚定,以至于一直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身为溟剑宗弟子,不说为了自己为了端木一族,哪怕为了宗门为了这些年轻小弟子,也该尝试结婴,以期对抗长天门。

至于能不能成功,一切都是天命!

端木枫静静立在风雪中,就像得道顿悟一般,刹那间下定了决心。他没有回自己住处,而是掉头来找蒋翊。

蒋翊本已睡下,听的端木枫深夜前来,只得披衣而起。端木枫没有像往日一样自恃身份摆架子,对着蒋翊恭敬行了一礼,劈头就说:“掌门,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蒋翊被他如此姿态吓一跳,沉吟道:“端木长老先说哪三件事。”

端木枫慢慢说:“第一,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不得有负文琪。”

蒋翊忙说:“这个无需端木长老吩咐,我既然和文琪师妹成亲,自然会好好待她。”

端木枫又说:“我若陨落,希望能让敬德执掌执事堂。”

蒋翊先是吃了一惊,很快猜到他语出惊人背后的原因,脸上神情慢慢变得严肃,半晌说:“若是事不谐矣,这也是理所应当。”

端木枫静静看着他,“端木一族若是有难,还望掌门看在同门的份上援手相助,而不是落井下石。”

蒋翊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

端木枫忽然冲他长揖至地,“如此,我可以放心结婴了。”说完不再停留,转身就走。

“端木长老——”蒋翊忍不住叫住他,“您为何,突然要结婴了?”

端木枫正走到门槛处,没有回头,而是看着外面飞舞的雪花说:“杜大可骂我私心作祟宗门蠹虫,我虽然有私心,却始终不曾忘记自己是溟剑宗弟子,古月远说的对,要抗衡长天门,溟剑宗须得有元婴真人坐镇,一味委曲求全忍辱负重是不行的。”

蒋翊默默听着,走过来冲他回了一礼,“端木长老一片公心,着实令人敬佩。”

端木枫自嘲道:“私心也好,公心也罢,这些是非功过,只能等结婴以后再说了。”

蒋翊按捺下心中无数复杂情绪,拱手说:“那就预祝端木长老一举结婴,求得大道。”

端木枫一旦下了结婴的决心,无论端木涵端木宁等人怎么劝阻都不能动摇,祭拜过溟剑宗历代祖师后,他便在事先准备好的洞府里化丹结婴了。

七日后,端木枫结婴过程走火入魔,心脉断裂而亡。

端木一族上下自是悲痛不已。蒋翊下令以长老之礼厚葬,举城同哀。时隔景雍陨落后两年,苍溟城大街小巷又挂起了一片缟素。

消息传到太微宫时,杜大可等人虽然痛恨端木枫,甚至因为他而被逐出师门,可是听到他陨落的消息,还是忍不住黯然神伤。

太微宫四面环山,虽没有苍溟城那么寒冷,却也纷纷扬扬飘起了小雪。去年是暖冬,一场雪都没有下,今年俨然是寒冬,放在屋外的水缸都结了一层薄冰。不过神女湖仍然碧波荡漾,冬日里更是显得烟波浩渺山远水阔。钟令仪不紧不慢划着一叶扁舟,顶着蒙蒙飞雪来到湖中心的一座小岛。

小岛上的建筑早已破败荒芜,不过这并不妨碍景白打坐修炼。自从杜大可他们来了后,就没有安生过,尽管景白骂了一顿,告诫他们不得蛊惑人心,然而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还是时不时有溟剑宗弟子前来投奔。景白嫌闹心,太微宫也不复以往清净,干脆远离众人,经常待在湖心岛这边,或打坐,或练剑,一待就是一整天。

钟令仪到时,他正坐在一座残破的八角亭下打坐。那八角亭四面没有遮挡,飞雪随风飘进来落在他头上身上,像是撒了一层柳絮,而他却恍若未觉,岿然不动。钟令仪踩着积雪走来,路上结了一层薄冰,道路分外湿滑,忽然脚下一滑,啪的一下摔在地上。钟令仪姿势狼狈地倒在地上,连忙抬头,只见景白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看着她,似在无声嘲笑她,脸色微窘,动作利落爬起来,若无其事说:“这雪下得越来越大了,你还不回去吗?”

景白懒洋洋说:“回去做什么,这里鸟兽绝迹,安静无人,比起专门用来修炼的洞府都不差,景色还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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