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弟弟,你都有朋友了。”
彻辰一把将巫祝夺了过来护在身后,冷着脸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记得你只能去你的屋子和宴厅。”
“这不是刚进宫,瞧见你了么?你这朋友长得不错,可算是没长瞎了,”对方的脸上是一副温和的笑容,却无比僵硬。他见彻辰并无要搭理他的意思,便继续道,“方才听见你说不想娶姑娘,其实,实在不成,哥哥我替你解忧也并无不可……”
“哈日查盖,”彻辰不由分说地出声打断了他,“你自己不要了的东西就别想再拿回去了。”
话音刚落,只见他猝不及防地一拳打上哈日查盖毫无防备的腹部,直将他打得弯下了腰,止不住地干呕。他的速度之快,巫祝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又摁着没比他高多少的哈日查盖的头顶,硬生生将他摁了下去。
“现在,”他垂着眼睑,冷冷道,“给本世子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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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日查盖。”巫祝右手食指轻点下巴,想了老半天才记起来这人是怎么一号人物,“是你大哥?”
彻辰原以为巫祝被关在天牢底下,什么都不清楚,惊讶道:“你知道?”
“我娘曾在你出生那年偷偷回过北域来看望你娘。”巫祝笑了,小声道,“她见过哈日查盖和你。她说哈日查盖从小就长得很是不安分,但你却长得很可爱呢。”
彻辰咧了咧嘴,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我长得这么好看嘛?”
“我哪知道,那会儿我也只是个肉团子罢了。”巫祝翻了个白眼。
彻辰把他带到了自个儿寝宫的二层的一扇门前,帮他打开了。
“你就住这儿吧。”
“……其实,”巫祝突然道,“其实,彻辰。当年我想跟我娘一起来北域的。我想看看她打小生活的地方。我娘没答应,太危险了,我腿脚走不利索,很容易出事。她说,等我再大些,就带我来,她也想看看你长大的模样。”
可惜,人已经没了。
彻辰一本正经地抓住了他的肩,咧嘴笑道:“巫祝,那你说,现如今的我,可不可爱?你阿娘会不会失望?”
巫祝一愣,随即笑道:“当然,毕竟你这么傻。”
彻辰佯怒道:“就当你是在说我可爱了。”
赤鹿磐的夜晚,当万物入眠后,是相当安静的。
万籁俱寂,只有入夜后有些许刺骨的寒风。
彻辰给巫祝准备的屋子舒适得很,浴池、床铺一应俱全。他缩在厚实的被褥里,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手指。
这是他安稳的第一夜。原来娘亲长大的地方是这般模样,原来世上……竟然还有此等人间仙境。
巫祝很累了,也睡得很快。他的脸都陷在了柔软的枕头里。
不过显然,他将在赤鹿磐的漠多古城的第一夜想得过于平和了。
“……你在做什么?”
“哎!”他的床边撑起了一个人影,啪的一声砸在了被褥上,堪堪擦过他的肋骨外头的那层皮,“这不是想你睡不着么?”
北域的世子殿下在幽幽月光下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你来了我才是睡不着了吧?”巫祝无奈地看着他,往旁坐了点,竟是替他让出了些位置。
见状,彻辰一愣,眨巴了几下眼睛,突然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抿了抿唇,在袖口抹了一把手心有些许冒出的薄汗,不好意思地低声道:“那、那我就上来啦。”
巫祝的体温偏低,彻辰已经换得只剩了中衣,与巫祝窝在同一床被子里时能极清楚地感受到他有些冰凉的皮肤。
仰面躺了一阵,彻辰问道:“巫祝,是不是被子太薄了?”
巫祝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正要睡过去,听着了他这话,掀开了几寸眼皮,嘟囔道:“你很冷么?”
“没有咧,只是你的手好冷的。”
巫祝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道:“久病不愈,贱体抱恙,着实对不住。将你搁在那么个潮湿的石头牢里,谅你也不会活得这么壮的。您要是嫌冷就回去睡……”
彻辰却没听话下床,显然也不是嫌他这里冷。他二话不说拢了他的手脚过来,手捂着手,脚盘着脚,以这样一个亲密的姿势别扭道:“我替你暖暖。我冷不下来,在这里躺一会儿被窝就暖和了。”
他与哈日查盖差了大把的年岁,更何况哈日查盖在他幼时就离开了北域,他一个世子,平日里身边都是姑娘家在服侍,没些个关系好的能在皇宫里行走的男孩,因而甚是羡慕那些能与兄弟好友夜里躺在一处谈天说地的人。今时今日难得见着了巫祝,爬他的床也只不过想体验一把罢了,只是巫祝累极了,且算不得见多识广,他怎么说也是找错了人,反倒成了个汤婆子。
而巫祝呢,枕被合他心意,自己似乎又颇受这位心思比天地还大的世子的上心照顾,这一夜他睡得满足舒服,手脚也热乎乎的。
娘亲的家乡竟然是这么好的一个地方吗?
第81章 新刀
有人暖被窝果然不一样。巫祝这一夜睡得前所未有的舒坦,一早起来伸懒腰时指尖和指节都是红的。
这日的天气不错,万里无云,晴空当头,露台上还落了一只梳理羽毛的长尾雀。那只长尾雀臭屁地打理完自己靓丽的羽毛,扭头看了巫祝一眼,啪嗒啪嗒地飞下去了。与此同时,一行大雁从屋顶飞出,往南方而去。
竟然已经是秋季了。可巫祝的确不曾觉得有多冷,因而甚至未曾察觉他与清原是赶着夏末的尾巴来到的赤鹿磐。
那头,彻辰还抱着被子睡得肚皮朝天,呼吸绵长且平稳,暖呼呼的就像一只精力旺盛的小狼崽。
巫祝正手痒了又想去搓一把他的头发,他的房门却开了一条缝,溜进来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姑娘。
芽娜向他床上望了一眼,朝巫祝挤眉弄眼了一阵,拉着芽玛扒到了床沿上,张牙舞爪地摆弄了一会儿,又睁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巫祝,向他眨了眨眼。
巫祝被她这几下不知所云的动静闹得一头雾水,又看了看彻辰,仿佛心领神会一般地坐远了一些。
彻辰叽叽咕咕地在喉咙里呜咽,手刚朝着巫祝那头伸出去就被身后两个小姑娘——尤其是芽娜——吓得手都狠狠抽了一下。
“殿下该起啦!”
芽玛被她这嗓门也是给吓到了点,道:“世子分明平日里都是早就起了的呀,怎的今日起得这样晚?我给一瞧怎么还在巫祝公子床上呢……”
两个小姑娘又笑起来。
巫祝无奈道:“这话说得也忒叫人误会……彻辰,起来了。”
彻辰被喊得炸毛,这会儿还有些耳鸣。他迷迷瞪瞪地打了个哈欠,又睁了睁眼。
“什么鸡仔儿这么吵……”他抓了抓头发,扭头向芽玛芽娜呲牙,“再闹就把你俩炖咯。”
芽玛向来比芽娜稳重。她俩方才去彻辰屋里喊他时见他不在,衣物却都还整整齐齐地叠着,就一并带了过来。
彻辰叫了芽玛芽娜去伺候巫祝穿衣,抓起衣服干脆利落地就往身上套。
“唔……话说,今日你俩找我是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芽玛一边替巫祝换他脚上的绷带,一边道,“鲁堪巴大人来了,送了您那柄弯刀来。”
“只是送刀?”
“当然不是,”芽娜嘟囔道,几下绑好了巫祝的头发,“这不是还关心三少爷的刀么?”
“毕竟鲁堪巴也没想到那样一把娘兮兮的刀,到了中原人手里会那样厉害罢?”彻辰已经穿好了衣服。他给巫祝穿衣服像是在拼布料,给自己穿衣服倒是穿得像模像样。
彻辰拾起枕被端端正正地铺好了,继续道:“那把刀看似小家子气,花里胡哨的模样,分量却不小,当初他给带走时,我也很难以相信他那个身板竟然能给扛起来那把刀。”
“那把刀,我记得比当年的三少爷还高呢。”芽玛道。说话间,芽玛与芽娜已经将巫祝收拾妥当了。
巫祝伸手扯紧了发绳,闻道:“三少爷是谁?是明翰人?”
彻辰道:“我幼时见到的一个人罢了,近几年也有联系,只是不大频繁。他担子重,我担子也不轻啊。”
“鲁堪巴又是谁?”
“一个铸刀师,待会儿你就见着了。”彻辰一面道,一面去推门,“你怕是不晓得,赤鹿磐的铸器师数量庞大,因我们男子气力大,使刀的多,铸刀师更是占了多数。不过鲁堪巴是咸雪岩出身的铸刀师,且善铸长刀。咸雪岩一带天气一向不大好,那儿的人身子比起这头的要结实,铸刀师也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