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忧伤的红发王子抱紧了她。
他叹口气:“但你活下来了,出现在我的面前,令我恢复冷静。”
“你会相信我吗?”她仰起头,贴着他的胸膛,眼神委屈的看着他。
☆、软肋
“我相信你,我希望能更深入的了解你,但在此之前,我已经足够清楚母亲的为人。”
“心,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我对你的感觉,从最开始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今天晚上,比起之前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但我迟迟无法入睡,我始终感到惊慌,当我站在窗侧,凝视着窗外的建筑物处于惨淡的月光下模糊不清的轮廓,我望着它们,像是看见了一群埋伏在黑夜的野兽。一想起母亲会对你做出不好的事情,我有可能会失去你,野兽就张开了血盆巨口,想将我的心脏从胸腹里掏出来咬碎。”
纳美希尔抱着她的身躯有些轻微的颤抖。
奇怪,今晚,庄芯芯接触了好些个因为恐惧无措而身体发抖的人,但没有一个人,在害怕的身躯颤抖的时候,会让她也感到一种感同身受似的不安。
王后的颤抖,侍女的颤抖,都被丢进昏暗的角落,不被她在意。
唯独纳美希尔在向她自白后的发抖,让她仿佛看到了一只迷失的洁白羔羊。
她紧皱着眉头,在短暂的思索过后,反手抱住纳美希尔,并把他的身躯压向自己站直了的身体。
这是庄芯芯第一次直视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无穷无尽的脆弱。
忧伤、敏感、依赖,并不是女性专有的感情。
她感受着纳美希尔的体温,情不自禁的将耳朵贴到他的胸膛,聆听血肉里裹着的那颗正在跳动心脏。
庄芯芯被眼前的人展露的脆弱迷惑,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蹭了又蹭,晕头转向的说道:“说这么多的话,我都没心情仔细听。”
她含糊不清的抱怨着,上手摸着他身上稍微有些硬的肌肉。
“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好端端的,即便是世界末日即将降临,我也会是活到最后的那一批人。”
纳美希尔的手指轻轻卷起她的发梢,若有所思的低垂着头,将下巴放在庄芯芯的头顶磨蹭。
像两只小动物抱团取暖一会儿后,庄芯芯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我要回去睡了,你真的不想知道今晚我做了什么吗?”
纳美希尔专注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夜晚的时光静悄悄的过去。
告别纳美希尔,庄芯芯关上门,心跳声渐渐恢复平静。
她有些别样的冲动,在时间流逝中一点点平复。
次日,在女仆的服侍下,精心打扮后的庄芯芯,穿着一身华贵的娟纱长裙,头戴新样式的贵重宝石,再度和纳美希尔一同坐上牛车,徐徐地朝昨天举办比武会的圆形场馆赶去。
她到达目的地后,站在高台上,目光巡视着空旷的场地,静心等待今天厮杀角逐的八位选手在比赛开始前出场向周围的观众致意。
大帝巴萨隆慵懒的躺卧在铺着层层厚重的柔软兽皮的宽椅上,发出一声无聊的叹息。
王后奈特丝丝的神色明显的有些不对劲,比起昨日的兴奋激动,她这会儿显得格外拘谨,这种紧绷成一条线的状态是她多年来从未有过的。
巴萨隆看一眼他的王后,与他地位匹配的妻子身上萦绕着的不幸气息,使他多少生出一些疑惑不解。
哪怕好些时日,他都未曾踏进王后的寝宫一步,但还是关心的问了句:“发生什么了?”
“真没想到,深爱的丈夫竟然还愿意关心我。不过,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只是昨晚外面风声太响,一点风吹草动就让我从梦中惊醒。”奈特丝丝释放出一抹别扭的笑容。
昨晚的事情,奈特丝丝选择不把它说出来,是在庄芯芯的意料之中的。
该怎么解释昨晚的事情呢。毕竟从天而降的白色光剑神罚般击毁王后的寝宫,和王后决心杀死近日声名鹊起的异族少女,这两件事都不太好宣告众人。
巴萨隆没再追问。
肃杀的气氛,随吹动的风传遍全场。拉蒙登场了,他是今天第一批出场进行角斗的年轻勇士。
而他的对手,则是一个体型看起来和他差不多,手持轻盾牌和又长又重的锁链、头上戴有一顶保护周密的头盔,只露出眼睛的空隙,上半身则穿着一件轻薄的短皮甲。
看见这样的武器搭配,拉蒙对自己的对手擅长的和不擅长的有了初步的判定,大脑飞速的转动着,该如何攻击和防御才能将取胜的可能性上涨到最大概率,也是一门需要动脑子研习的学问。
巴萨隆站起身,发出一声暴喝。
人群开始欢呼,统统站起来,口里嘶吼着,一些自持骄矜的贵族女性斯斯文文的笑起来,而一些穿着昂贵华服的男性则口吐脏话,用下流的言语为这场比赛助兴。
拉蒙选择的武器还是昨天那种,战斧和较为轻便的盾牌。
勇士选择的攻击性武器和防御性的装备,都有严格的规章进行约束。比如长木仓不能搭配保护严密的重盔甲,据说是这样会造成不公平的角斗。而软皮甲搭配杀伤性较小的轻巧武器时,可以酌情使用铁制头盔。
拉蒙的对手是个光头男人,脖子一圈覆有青黑色的纹身,在赛事开始后,迅速的朝他逼近,但是迟迟没有展开攻击,而是小心翼翼的在拉蒙的附近周旋。
光头男人的谨慎,给拉蒙带来一定的压力,他必须得小心的提防对手试探性的攻击,以防像上一场和大块头男人厮杀时,战败的对手就是因为战略上的错漏,而轻易的在开局不久后就位于下风成为输家。
他们焦灼的缠斗着,赛场外环成一圈观看角斗的贵族开始愤怒的咆哮。
快一点,砍掉他的头。
杀啊。
这类的声音穿透沸腾的嘶吼,清晰的飘进拉蒙的耳朵。
拼杀的时间拖延的越久,观众们狂怒的情绪越难压制,他们尖叫、怒骂,催促着交战的双方。
庄芯芯感受着人群中传来的紧张和愤恨,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把自己的哥哥推向这个残忍的舞台,自然也不会有人能感受到她那样剧烈起伏的心情。
所有兴奋吼叫的人,不过是平日积攒的欲望和怨愤因此得到缓解的看客,血腥的比斗,不会让看客们自身遭受一点点威胁。锋利的刀刃永远不会划开这些人的肌肤,看客的鲜血只会在他们自私的躯壳里继续流动。
赛场上终于见血了。
庄芯芯目不转睛的看着,暗自松口气,庆幸受重伤的男人不是她的哥哥。
多么可怜又畸形的想法。
她不敢往深了探究自己此时此刻的内心世界,至亲至爱当然比陌生人重要,她又不能站出来,叫停这场参赛双方注定会你死我活的比斗。
“值得吗?”庄芯芯轻声问。
这句话,她不期望任何人回应,控制不住的问出口后,就连她自己心里也没有答案。
纳美希尔朝她靠近了点,伏在她的耳边问: “看不下去了吗?”
她重重的点头。
红发的王子冷笑着将视线的焦点落在遥远的天边,他的美貌在熠熠生辉的阳光下更添光彩。
庄芯芯侧过头,凝神看着他。
她第一次感受到比武会的残酷,是在好几天以前,那时候她仅仅是听到报讯的奴隶口中死去勇士的名字,不像现在,亲眼目睹这血流一地的斗争。当时纳美希尔也表现出了对比武会的不喜,当时她还在想,这位出身于权力巅峰的王子,是王国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一直享受着属于他的崇高地位和相应的特权,真的会对所有人的性命一视同仁吗?
扪心自问,她当然会欣赏他的外表和喜欢他的权力。然而,庄芯芯最在意的还是这位赫尔特人的王子复杂难料的内心。
人群传来兴奋的助威声。
她的目光转回赛场,原来是拉蒙向同他对战的勇士发出致命的一击。
光头男人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浑身瘫软的倒了下去,嘴角流出的血液滴落在侧脸贴着的土地上。
“杀了他——”嘈杂的叫声逐渐转为一致,所有人都在吼着相同的话。
要是想讨取观众们的欢心,拉蒙应该冷酷无情的折磨一番濒死的敌人,他知道人们渴望看到战败的一方受到凌|辱,但他没有这么做,手起刀落,痛快的夺走光头男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