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索片刻,斟酌道:“我在冥界的时候,曾经听到了一个说法。”
崔未晞忙问道:“是什么?”
“当日杀地隐,是史弥远的手下将消息传给了韩肱,在韩肱的怂恿下,华弥才自作主张去了陶源村。”
崔未晞惊愕地看了我片刻,尔后眸色沉沉地看着屋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你知道么?华弥去世前,曾经受到韩相的呵斥,阿临说他那时情绪十分不好,后来韩华阳陪了他一夜,第二日出门后不久,华弥便自刎了。”
韩肱或许没有直接杀死韩弦端,也没有直接送来莫离剑,可是这一切却肯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果然只存在于美好的愿景里,刚开始就要结束了T^T
开始恢复2天1章。
下章上京,准备大高潮和结局了~
☆、第 72 章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崔未晞与他们同门多年,能看出韩肱与韩弦端之间这么多年的扶持不是假,但韩肱对韩弦端的嫉恨却也不是假。
在我看来,事情本不该那般复杂的,可是人世间好像总是这样,有些人渐行渐远,有些事越变越不遂人愿。
后面几日里,傅引为崔未晞开了些温神养身的汤药,我盯着崔未晞喝了几天,感觉他气色确有好转,于是临走之前,找傅引要来方子,打算回鄞县后交给管家,想来以后天长地久地吃下去,崔未晞的身体总归会渐渐变好的。
十日之后,崔未晞安排好诸多事宜,托身在北地的好友前往汉城接应,说起来,我之前也算是听说过此人,他便是那位联系崔未晞,以求接应抚州众人的一位侠士,我如今也算见过不少仙道中人,但是武道侠客却从未接触过,所能想象出的,都来自于太白之笔。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我并指比划了两下,问道:“见面之后,我该如何称呼?是不是如话本中一样,叫他某某大侠?对了,这位侠士姓什么?”
崔未晞笑道:“他姓回,名楚,字云埔,行走之时,多用表字,你随我一起,叫他回大哥便是。”
“回云埔?”我念了两遍,忍不住道,“回姓很少见,与表字也十分相配,我都能想象出这定然是一位千里不留行的大侠了。”
崔未晞笑着摇了摇头,叮嘱傅引和石头莫再相送,傅引在马车外站了片刻,忽然抬头问道:“他朝我若是回去,你我是否能够把酒言欢?”
崔未晞沉默片刻,笑着点头:“一定可以。”
我有些难过,伸头去看他们,石头冲我们挥挥手,道:“两位仙女姐姐有空要来看我啊!”
傅引拍了一下石头,引来我们一阵发笑,在这般轻松的气氛下,我们终于放下了车帘,逆着人流出了城。
马车行了片刻,我忍不住问道:“他还能回去么?”
崔未晞垂眸,摇了摇头。
我黯然地坐了片刻,喃喃道:“也就是说,我们以后很难相见了?”
崔未晞安抚地摸了摸我的头,温声道:“人生就是这样的,会不断地相遇,不断地分离,虽则可惜,但是继续往前走,还会遇到谈得来的好友。”
我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过了很久之后,还是忍不住轻声道:“他很想家。”
可是我们帮不了他,大势之下,身不由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出城之后,我们找到一处无人的空地,在崔未晞的指引下,叶忌落就地画符,将我们带入了千里之外的汉城中。
落地之后,我脚下一滑,倒吸一口冻鼻的凉气,才堪堪站稳脚跟,极目四顾,发现这里好像刚下完一场雪,天气尚且阴沉着,一阵寒风刮过,卷起地上千层雪,纷纷扬扬地洒在人身上,我伸手接过一点,感觉北地的雪和南方大不相同,我从小到大所见的雪花大多还没落地便化了,这里的雪花落在手上也还能苟延残喘片刻。
叶忌落吐出一口雾气,道:“此处当真是滴水成冰。”
我能感受到冷意,不过尚且可以忍受,虽不能像叶忌落一样单衣踏雪,但是披上斗篷之后已然好了许多,只是崔未晞被冻得嘴唇发紫,即便他事先已经穿好了棉衣,似乎也没有多大作用。
好在我们没有受冻太久,落地片刻之后,一个灰色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一只鸽头从他胸口冒了出来,冲我们“咕咕”叫了两声,紧接着便是灰衣人爽朗的笑声:“你们总算来了,若再让这小白鸟飞两趟,估计它要冻成个冰鸟了!”
灵鸽不忿地“咕”了一声,从灰衣人怀中扑棱而出,一头扎进崔未晞的斗篷下。
我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灰衣人,暗道他应当就是回云埔了,果然崔未晞牙齿打颤地笑道:“回大哥,许久不见。”
回云埔拉下兜帽和面罩,露出一张青年面容来,许是一直奔波,他看上去有些黑,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下巴蓄着短短的山羊胡,头发前半部分很短,约莫两三寸的长度,有几缕耷拉在额前,后半部分则与常人一样,只是不好束发,便在后脑勺简单用布带扎了起来。听说北地以前会强迫汉人剃发,不过这些年好多了,不知道回云埔是不是也被强迫剔头,才有了如今这样奇奇怪怪的造型,不过配上他的游侠身份,倒显得出几分不羁放荡来,多看几眼,就变得顺眼了。
我不确定回云埔是否介意剃头一事,因此目光没有在他的头发上停留太久。他倒是大大咧咧,扑过来抱了抱崔未晞,转向我和叶忌落时,瞬间变成谦谦公子,道:“两位小娘子有礼。”
叶忌落和我齐齐抱拳道:“幸会。”
崔未晞简单介绍了我和叶忌落,所用仍是化名“李小晚”和“林落”。
“外面冷,几位跟我来。”回云埔揽住崔未晞,半拖半扶着,将人带着往前走。
我连忙跟上,一路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没想到一刻钟后,我们已经稳稳地来到了一间茅草屋前,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滑倒事件。沿途有好些冒着炊烟的农家,不过可能因为外面太冷了,一路上并没有见到什么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子打开门,倚着门框打量了我们几眼,颇为嫌弃地“啧”了一声,用着奇怪的语调道:“进来罢!”
回云埔吹了声口哨,道:“这间屋的主人,叫她丽娘便是。”
我们应声,陆续挤进了昏暗的小屋里,屋里却十分暖和,好似烧了地龙一般,回云埔引我们进了房里,来到靠墙而建的石板床边,我发现热气俱是从这张床而来,连屋中央的小火盆也比不上这张床,我忍不住好奇地伸出手去触摸,身后又传来“啧”的一声:“没见过炕么?”
丽娘站在房门口,正掀着棉布帘子看我们,我有些赧然地收回手,摇了摇头。
“还站着做什么,坐炕上去啊!”丽娘开始不客气地念叨,“瘦弱的瘦弱,害病的害病,还假客气站着做什么?”
这般阵仗的数落确实不多见,尤其是在陌生人之间,我不由被说得红了脸,连叶忌落也有点不知所措,只有崔未晞笑道:“多谢收留。”
回云埔笑道:“你别这么凶,明明做了好事,平白无故让人误解做什么?”
丽娘“哼”了一声,道:“谁在乎?”
“好好好你不在乎。”回云埔浑不在意地笑,“谁让我就爱你这点呢?”
丽娘一直黑着的脸总算露出些笑意,她颇为满意地留了句“回头收拾你”,便甩着帘子出去了。
丽娘走后,我们三人终于在炕上坐了下来,回云埔给自己倒了杯水,牛饮了一口后,放下杯子,正对上我们三人的目光,他瞪着眼睛,蓦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崔未晞忙问道:“没事罢?”
“没事没事!”回云埔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瞪着我们,道,“做什么这样瞧着我?”
我侧耳细听,发现丽娘在另一件屋子里忙碌,便问道:“她是你的妻子么?”
回云埔一笑,道:“怎么可能?我注定要四海为家,绝不娶妻!”
“这样啊。”我想起方才他二人的对话,决定还是什么都别说了。
回云埔却似咂摸出我的意思来,忽然问道:“两位小娘子成亲了么?”
我一愣,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