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未晞温声道:“不觉竹舍简陋便好。”
我问道:“未晞哥哥,我们俩住哪里呀?”
“二楼有一间卧房,你们合住可方便?”
表姐笑道:“若是你给我们两间房,我还要问问你只要一间行不行呢。”
崔未晞亦笑道:“如此甚好,两位且随我来。”
上次来竹舍时,我曾在二楼短暂停留过,如今去看,茶室与上次所见还是一样,或者说这是书房亦无不可,书房里开了一扇门,里面是一间不大的卧房,房中有床和衣柜,北面靠窗的地方还有一方书桌,我和表姐两人住下的话,空间当是绰绰有余。
表姐也与我一般想法,点头道:“这里很好,多谢崔官人。”
崔未晞安顿好我们之后,将柜中衣物拿走,转身往楼下去,我和表姐将自己的衣服用品放好,待坐定之后,我想到这大半年来的境遇,不由地长吁一声。
表姐关好柜门,奇道:“怎么叹气呢?”
“我这个普通人过了十几年普通的日子,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牵扯进这么多神怪之事中去。”
表姐失笑道:“你才多大,以后要经历的事情多着呢!何况你三郎与我都是仙门中人,你未来夫婿也是出自仙门,遇见些稀奇古怪的事,也不足为奇。”
我拍了表姐一下,低声道:“别瞎说。”
表姐坐到我身旁,环住我的肩膀,道:“我可没有瞎说,我这段时日细细观察了,也跟同门打听过,这崔官人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看你们俩也是两情相悦,姨妈他们会应允的。”
我抿嘴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我的反应在表姐的意料之外,她凑近我小声问道:“怎么感觉你不大高兴?莫非他对你不好?”
“自然不会,他很好。”我犹豫片刻,还是将当日涵空大师的话与表姐说了,尔后道,“因为这些话,即便是最高兴的时候,我总会觉得心中有一道暗影,让我不得安宁。”
“这……”表姐一时也有些迟疑,不解道,“何谓镜花水月的缘分?再则,为何你非要出家才能免去灾祸?若依他所言,你这辈子当与青灯古佛相伴才对了?”
我没精打采地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了。”
表姐又问道:“你相信他的话?”
我摇头:“不相信,可是又很担心。”
表姐冷笑一声:“这老和尚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且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谁要敢来插手你们俩的感情,我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我被表姐逗笑,抱住她的腰,道:“是了是了,我也真是杞人忧天,整日里想这些做什么。”
表姐安抚地拍了拍我,过了片刻,轻声道:“放心罢,我们都会一生顺遂的。”
“嗯,都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改名T^T,鲁??→鲁肱
☆、第42章
竹舍的生活平淡而又悠闲,原先我以为安逸的生活会显枯燥,却不想这里的时光好像过得比外面要快一些,在崔未晞的书墨香气中,三哥和表姐时时外出探寻消息,我偶尔回家看望爹娘,日子转眼就来到了八月。
崔未晞该去参加解试了。
平静好像就此被打破,在崔未晞入考场的第二天,三哥独自外出后,却未如约定一般回来。
暮色渐沉,我和表姐在槐树下等得有些焦灼,表姐踱了几圈,懊恼道:“早知我该跟着过去,怎么如今什么讯息都没有了?”
表姐不断地画符出去,可是三哥那里却一点消息没有。
我心“突突”直跳,总有不好的预感,思索片刻,我转身上楼取出短剑和纸鹤,待回到槐树边时,未等我说话,表姐率先开口道:“我等不了了,小晚,你留在这里,我去陶源村找三郎!”
我忙道:“我也去!”
表姐止住我,摇了摇头,道:“我法术不精,若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恐怕会顾不上你,你且安心留在这里,我一定会找到他。”
我握紧短剑,却无力反驳,只得点头应声,待表姐离开之后,我一直无法平复心绪,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我终是下定决心,辨明方向,跟着往陶源村的方向去。
如今桃林既无桃花,亦无桃子,矮矮的枝头是茂密的桃叶,不过走了片刻,前路便有暗淡而又细碎的月光洒下,我仰头看去,从树叶缝隙中勉强能看到天空已挂上一轮朔月。只是这一抬头,我发现今日的桃林甚是奇怪,太安静了,竟然连一丝鸟雀虫鸣都没有,这般寂静之下,我没来由地想到当日在崔未晞识海中见到的黑蟒,心中不由得害怕起来,忙加紧步伐在林中奔跑,中途狠摔了几次也不敢停下,终于前面树木渐渐稀疏,外面看上去似乎不那么黑了,我心安不少。
我停下来正欲大喘几口气,忽然一阵“簌簌”声传来,我下意识地趴在草丛中,屏住了呼吸。
离我不远处,草丛波动,伴随着阵阵声音,还未等我辨别出那是什么,桃林边忽然出现了两个人。
朔月之下,难辨人影,只依稀看出一高一矮,矮一点的那个人似乎是一名女子。
桃林有阵法,寻常人是寻不到竹舍的,可是那两个人给我的感觉,似乎就是在利用那个爬行的物事破阵,若我一直趴在这里,难保不会被发现了,不若模仿着那般动静爬远一些。
我目视着那两个人,一边小心地后退,一边随时准备起身逃跑,好在今日月色晦暗,我看不清他们,他们也无法辨别我这边的动静,待到我离开二人视线时,方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我再不敢逗留,起身就往外跑,刚离开桃林,一阵火光在背后冲天而起,我回身看去,立刻便明白那是竹舍的方向。
他们找到了。
我更加不敢逗留,沿着四明山脚一直跑,也不知自己到底跑了多久,忽然脚下一滑,身体不可控制地往前扑倒,我待要起身,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酸软无力。
我勉强坐起,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同时握紧短剑,往四周看去,发现前面似乎是陶源村,可今日的陶源村也好奇怪,明明时候不算太晚,可是陶源村就像荷花村一样,竟无半点烛火,我只能看见黑漆漆的高低起伏。
但鄞县并没有山匪。
我准备起身往那边走,甫一动弹,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我垂头看去,才发现方才摔的那几跤竟然跌破了膝盖,我抬起手,发现手心也是好几道血痕,方才只顾逃命,未曾察觉到这些痛,现在一一看去,发现全身无一处不在痛,我勉强将自己挪到一处大石头边靠着,看着桃林的大火,不知烧毁了崔未晞多少东西。
好在他去赶考了,三哥和表姐也不在,我也出来了,只要人没事,竹舍可以重建。
心中有些惋惜,更多的却是庆幸。
陶源村如今情景令我有些不敢靠近,哪怕有短剑傍身,我也没有把握能保护自己,只能坐在山脚下,盯着那边的动静。
许是跑得太累了,抑或是此处的虫鸣让我安心,不知不觉中,我竟靠着石头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被人摇醒,睁眼看去,发现天还是黑的,而面前的人竟然是韩弦端,我有些惊讶,正要开口,韩弦端忙伸手捂住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这才发现,此处虫鸣声不知在何时也消失了,我惊恐地瞪大眼睛,点了点头。
韩弦端松开手,握住我的胳膊便要拉我起来,我被他握到伤口,忍不住一颤,韩弦端这才发现我身上的伤,忙小心地扶起我,还未等我站好,他便环住我的腰,几个纵身,带着我跳到一棵大树的树杈上。
我小心地扶住树干,顺着韩弦端的目光往下看去,没过一会儿,一条黑蟒从我方才栖息的地方游过,尾巴一甩,又消失在草丛之中。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忽然腰上一紧,我看向韩弦端,发现他面色也是十分凝重,额间隐隐有汗珠滴落,只是我俩都不敢动,也不知过了多久,虫儿重新聒噪起来,我们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走了。”韩弦端道。
我一阵腿软,好在有人支撑才站稳了,而韩弦端可能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我的腰上,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收回手,我有些脱力,坐到了树杈上,靠着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好了很多,方有力气发问:“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