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阿婆指着不远处的山,急急地说了几个字,我听到其中似乎有一个是“山匪”之意,忙问道:“是山匪?”
何阿婆点头。
我四顾看去,崔未晞不见踪影。
何阿婆歪腰咳了一声,我只得先扶着她,跟着人群往村长家走,待到达的时候,我才发现村长家后面一块地的草皮被掀了起来,那里竟然是一个地洞,此时众人皆往地洞里钻,我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崔未晞,不由想到方才何阿婆所指的井口,似乎是在村口的位置,若是崔未晞去了村口,不知是否能及时赶过来。
我吓得心里直打鼓。
正不知所措间,面前猛然出现了一个人,我忍不住按住胸口压惊,女萝拧着眉毛道:“你哥哥呢?”
我反应了一瞬,才明白她说的是崔未晞,便道:“他去打水了,很快就过来。”
女萝不悦:“他知道笛音是什么意思么?”
我摇了摇头。
女萝瞪大眼睛,大声道:“那岂不是很危险!”
女萝这一声,倒让我忽然安定下来,方才太过着急,竟一时忘记了崔未晞的出身——他是仙门弟子,一身法术傍身,山匪应当伤不了他。
我终于松了口气,抬头见女萝一脸着急,便安慰道:“没事的。”
女萝一脸震惊地看着我,问道:“他是你哥哥么?”
我点了点头,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知道他的本事,放心吧,山匪是伤不了他的。”
女萝见我说得笃定,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好在没有要冲出去的架势了。
队伍很快排到我们,我跟着何阿婆一起下了地窖,看着村长在最后封住了出口,这才找了个角落坐下。
虽知道山匪伤不了崔未晞,可是我还是无意识地摩挲起平安符,只希望山匪能快点离开。
☆、第37章
外面一直没有动静。
我原以为山匪来袭,没有吆喝,总该有些杂乱脚步,没想到外面却一直很安静,只时不时传来虫鸣声。
地窖里地方狭小,众人挤作一堆,我一边擦汗,一边忍受着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只觉得时间过得分外慢,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说话声。
我抬头往上看,只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
脚步声很快便来到我们头顶,我登时紧张起来,握紧了袖中的短剑,全神贯注地看着洞口。下一刻,有人在上面敲了敲,说了几句话,然后草皮被掀开,三个人从上面瞧着我们。
我放松了下来,喜道:“未晞哥哥!”
崔未晞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冲我伸出手。
我因着进来得晚,因此就在洞口边,此时伸手便可触及崔未晞,就着他的拉力,我出了地窖,待到闻见外面的新鲜气息,我才觉得自己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我出来之后,崔未晞身旁的两个民兵冲下面说了几句话,村长便开始安排众人往上爬,不过一会儿,殿后的村长也出来了,众人围作一团,听那两个民兵激动万分地叙述着什么,不时还向崔未晞投去敬仰的目光,我心中如猫挠一般好奇,可是实在是听不懂他们的话,便凑近崔未晞,问道:“方才是你赶走了山匪么?”
崔未晞微微一笑,道:“未曾赶走,只是将他们困在村口,我打算去县城报官。”
我觉得崔未晞此举十分周全——若只是这回赶走,那群山匪定还要回来,崔未晞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保护他们,不过若是官兵知道了,派人来管理,或攻打,或招安,总归能够更好地保护村民。
我冲崔未晞眨眨眼,含义十分明确地暗示他。
崔未晞了然失笑:“好,你随我一起去。”
此言一出,下半夜里,不止是荷花村的村民激动难安,我亦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自己要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说不定还要作为民间的女英雄成为传说,远比花木兰,近拟梁红玉,巾帼英雄,女中豪杰,不外如是。
恰逢第二天县城赶墟的日子,要去赶墟的村民可给我们带路。
此地县尉在每单日卯时接受状纸,县令在巳时开衙门审理,若是遇到要事,还可敲鼓进衙门里去,今日刚好是单日,若是进展得顺利,村民从今日起便可免受山贼侵扰之苦。
天还未亮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热闹起来,我忙爬起床,小声道:“未晞哥哥?”
崔未晞在外间应了一声,道:“还有半个时辰,你再睡一会儿罢。”
我复又躺下,只是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索性起身穿好衣服,来到外间。
昨日睡前,崔未晞留在外间打坐休息,此时的木凳上却没有人,我借着月色出门,只见院子左边的炉灶边,有一人正在忙碌着。
我呆呆地站了片刻,见他有条不紊地加柴、舀水,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水被盛起,加在粗碗里,加在木盆中。
“未晞哥哥……”我情不自禁地放柔了声音。
崔未晞转过身,看见我后,笑道:“怎么还是起来了?”
“睡不着了。”我走到他跟前,弯腰便要去拎木桶,“我来帮你罢。”
崔未晞忙拦住我,然后将木盆放到一边的小凳子上,道:“不需你帮什么,不过你来得正好,先洗漱罢。”
说罢,他给我兑好了温水,然后拎起木桶,又往井边走去。
我一边漱口洗脸,一边偷看他打水,嘴角止不住地想要上扬,可是我自己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在为什么而高兴,只知道心中好似打洒了一罐蜜糖,看什么都是甜滋滋的。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我是为能有可能与崔未晞过这般简单安逸的生活而开心。
此刻,眼见着崔未晞打好了水,我忙垂下头,仔仔细细地洗脸,不敢让他发现我的傻模样。
洗漱之后,我们就着热水,简单地吃了一些干粮,然后便带上了银钱,合好何阿婆的院门,跟着众人出村。
村民赶墟多是徒步,我们只能驾着马车,跟着有骡子的人家一起走,饶是如此,还是过了半个多时辰,方才来到了城门口。
此时天色仍旧未明,不过晨曦微露,城门口已经有一些人在等待了。
我们加入到等待的队伍中,等到城门打开的时候,我们的后面也已经排了不少人,大家依次接受检查,左不过是查些路引、货物,官兵也很困顿,看得十分潦草,我们很顺利便进了城。
入城之后,我们与村民入城之后便分开了——他们去集市,我们则去县衙。
崔未晞在外面赶车,我有些紧张地重新看了几遍状纸,希望能看出还有没有什么缺漏。只是我与崔未晞都不懂律法,只能将事实陈述出来,再将文笔稍稍润色一番,也不知能不能送到县令跟前。
不过此时也容不得我们多加犹豫了,荷花村的事绝不是个例,早些让县令知道,那些村民就早些脱离苦海。
我内心紧张不已,待到下车时,才发现崔未晞脸色也微微发白。
我俩找了一处客栈寄存马车,然后徒步来到了县衙前,此时前面有不少拿着状纸的人,我们排在后面,听到前面状告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心中不禁着急万分,心中忍不住埋怨起来——这些人怎么分不清轻重缓急,那走路踩了一脚的事,也值得拿来衙门里叨扰官人么?
也不知等了多久,好不容易排到了我们,县尉接过崔未晞的状纸,只打开扫了一眼,便又塞回到了崔未晞手上,不耐烦道:“县令官人日理万机,今日收的状子够了,余下的改日再来!”
崔未晞解释道:“我们有要事要上报给县令,还望官人能收下这封状子。”
“走走走!”县尉一把推开我们,喝道,“就你着急,别人不着急?说了今日不接就是不接,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接!快滚!”
我怒道:“哪有你这样……唔!”
崔未晞捂住我的嘴,轻声道:“罢了,我们巳时再来。”
我抿住嘴,气得转头就走,待走过了半条街后,方才气消了些,只是这一路走来,崔未晞似乎并未来找我,我停在大街上,忽然有些害怕,忙转身欲回去找崔未晞,不想一扭头,正对上崔未晞一身月白布衫。
我心下一安,面上却满是怨气,抬起头不满地瞪他。
崔未晞摸摸我的头,柔声道:“等会儿衙门开了,我们直接进去,这么大的事,不怕县令不受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