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近两个时辰,温亭晚见天色渐晚,起身告辞,看出景姝其实舍不得,找借口将景姝送给她的宝贝都还了回去,只拿走了郦嫔殿中的几盘点心。
快到东宫的时候,她意外遇上了带着侍女的沈云霓,沈云霓的侍女同样提着一个食盒,想是送去励正殿的。
两人狭路相逢,沈云霓自然不能作视而不见,三两步上前,给温亭晚行了个礼。
“见过太子妃娘娘。”
温亭晚敷衍地点点头:“沈三姑娘是去见太子殿下的?”
沈云霓将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习语提着的那个食盒上,道了声“是”。
去东宫的路只有这一条,纵然沈云霓心中不愿,却也只得恭顺地跟在温亭晚几步之后。
行出一阵,沈云霓忽得同身侧的侍女打了个眼色,那侍女瞅着时机上前两步。
“习语姐姐,可是你的东西掉了?”
习语下意识停下来回身去看,却不料那侍女将脚一伸,习语一时不备被绊到,整个人猛然向前扑去。
“啊!”
温亭晚眼疾手快拉住了习语,可习语手一松,只听哐当一声响,食盒坠落,里头的瓷碗碎裂,糕点散了一地。
“太子妃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那侍女跪得极其利落,面上一片无辜。
温亭晚不言,目光锁在满地狼藉中,似乎看到了什么,她蹲下身子,不顾碎瓷片锐利,在其中翻捡起来。
“主子!”习语惊慌地上前阻止。
沈云霓瞧着这一幕,心中得意,温亭晚还想同她抢太子表哥,实在痴人说梦。
她装出一派愧疚的模样,“太子妃,是臣女没有教导好奴婢,太子妃大人大量,看在她无心的份上,便饶过她一回吧。”
没理会这对主仆的一唱一和,蹲在地上的温亭晚拨开碎瓷片,从食盒底层取出一只小巧的羊脂玉兔子,她认得,这是景姝的东西,想来是怕她不收,景姝偷偷放进去的。
经方才那番磕碰,原本完美无瑕的玉兔子的左耳上被磕掉了一小块儿。
“这是五公主的玉兔子!”习语也认出来了。
沈云霓愣了一瞬:“五公主?难道不是……”
温亭晚抬头,一双锐利眼眸蓦地斜过去,似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刃。沈云霓只觉背上一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沈三姑娘以为是什么?本宫方从五公主处回来,这是五公主送给本宫的糕点。”
温亭晚站起来,微微扬眉,一步步逼近沈云霓。
“难不成,沈三姑娘以为这里头放着的是送给太子殿下的吃食?”
面对温亭晚的质问,沈云霓竟觉喘不上气,万万没想到,在皇后面前向来不敢多话的温亭晚竟会有如此气势。
她将目光移到温亭晚握在手中的玉兔子上,露出狐疑的表情,那谣言她该是散出去了才对,缘何五公主还继续和温亭晚交好。
沈云霓的这番细微的神态被温亭晚捕捉无疑,她也垂首看向手中的温润的玉兔,电光火石间,忽得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沈三姑娘莫不是觉得五公主听了那些无端的谣言,该是和本宫恩断义绝了?”
温亭晚突如其来的发问打了沈云霓一个措手不及,虽她反应快,温亭晚还是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臣女不明白娘娘在说些什么?”
果然是她!
似在干柴上扔了把火,温亭晚只觉得心中的一股气以燎原之势燃得飞快。
她平生最厌恶旁人伤害她在乎的人,更何况,景姝是她在宫人唯一的好友。
沈云霓为何针对她,温亭晚心知肚明,就是为了太子,只是为了一个太子。
“沈三姑娘若是为了太子殿下才如此针对我,大可不必。”温亭晚嗤笑一声,“从前是本宫不懂事,妨碍了沈三姑娘和太子殿下。今后,沈三姑娘不管做什么,本宫都不会管,本宫不在乎了。只是……”
温亭晚走近,将手用力一挥,只听一声惊呼,沈云霓面色刷白,侍女手上的食盒应声落地,得到了相同的下场。
“若沈三姑娘伤害了本宫身边的人,休怪本宫不客气!”
望着撒了一地的汤,沈云霓目眦欲裂,一副要破口大骂的模样,而下一刻突然以手掩面,嘤嘤地哭起来。
“太子妃娘娘,臣女的奴婢只是无意打翻了娘娘的东西,娘娘怎么罚我都可以,为何要打翻臣女煲了两个时辰的汤,难道只是因为那是给太子殿下的吗?”
温亭晚蹙眉,看着她一副矫揉造作的模样,正疑惑沈云霓又想作什么妖,只觉一道高大的身影靠近。
她没有回头,心下了然,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
原是他来了……
第14章 情感交换中14 孤的太子妃,便不劳三……
沈云霓断断续续地抽噎着,一抬眸,杏目圆睁,有些惊诧地唤了一声“太子表哥”,继而手忙脚乱地擦了眼泪,做出一副强忍着委屈的可怜模样。
温亭晚心叹,这位沈三姑娘不去当戏子,可真是浪费了。
欣赏完沈云霓我见犹怜的表演,温亭晚才幽幽转过身,同太子施礼。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景詹从御书房来,还未至东宫,便远远瞧见了这一幕。
见沈云霓的侍女打翻了食盒,温亭晚俯身在碎瓷片中翻捡,他心忽得一提,疾步上前,恰好听到温亭晚那句“今后,沈三姑娘不管做什么,本宫都不会管,本宫不在乎了......”
脚步倏地停滞。她不在乎什么?
是不在乎沈云霓殷勤讨好他的事,还是不在乎他这个人?
温亭晚稍一抬眸,便见景詹眉宇间似笼了一层黑雾,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她。
她心道果然,太子信了沈云霓的话。
也是,现下这场景,沈云霓娇娇滴滴,再看她盛气凌人,谁欺负了还不是显而易见。更何况,太子和沈云霓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她一个外人,算什么东西。
“太子表哥,你莫要怪太子妃,太子妃娘娘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只是......”沈云霓说着说着,眼泪又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没完没了地落下来,“是霓儿冒犯太子妃在先,都是霓儿的错,太子表哥要罚就罚霓儿吧。”
景詹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沈云霓,不耐地蹙了蹙眉,继而转向无动于衷的温亭晚,“沈三姑娘的食盒是太子妃挥落的?”
“太子殿下,分明是沈三姑娘先......”习语急着为温亭晚辩解,被温亭晚拦住了。
“没错,是臣妾挥落的。”
她只说了一句,便不再多做解释。
望着温亭晚风轻云淡,面上毫无波澜的一张脸,景詹垂在袖中的手握紧,少顷,又问了一句:“太子妃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温亭晚摇摇头。多说无益,左右太子是不会向着她的,毕竟她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进东宫后不久,她也曾被沈云霓设计过一次。那日她偶然在励正殿附近遇见沈云霓。本好好上前冲她行礼的这位沈三姑娘,猝不及防地伸手拽住她的袖口,向后倒去,温亭晚眼见自己被扯得顺势向前扑,为了稳住自己的身子,下意识推了她一把。
那时太子也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背后,沈云霓哭哭啼啼,反咬一口,说是温亭晚故意推她。
温亭晚惊慌失措地看着太子,一个劲儿地解释自己没有,却只换来太子始终冰冷的眼神与禁足的惩罚。
如今,沈云霓故技重施,一切不过重演一遍,不管她解不解释,结果能有什么不一样呢。
温亭晚这般不以为意的态度,刺得景詹胸口滞闷,似叫一股子堵着,不上不下。
景詹努力去瞧,可温亭晚的水眸里依旧没有一丝悲喜,连往日看到他和沈云霓在一起时的那份浓重的哀痛也没有了。
她真的不在乎,不管他觉得谁对谁错,她都无所谓,活像个戏外的看客。
景詹的指节被掐得发白,他强压着怒气道:“太子妃失仪失德,无理取闹,罚闭门思过一日,抄写《女则》十遍。”
沈云霓的哭声停了,她不满地颦眉。
才罚闭门思过一日,抄写十遍,是不是也太轻了!
话毕,景詹将目光凝在温亭晚身上,他想看她似上回那般撒娇乞求他,或是多解释一句也好。他甚至想好了,只要她肯说,他便收回这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