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这是不是有点太奢靡了?”
他记得杨皇后宫里并不如何奢侈,反而较为温馨家常,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走起了人间富贵花的路线。
杨皇后便道:“正殿嘛富丽一点,摆着叫人看的。尤其是大婚当日,虽说你父皇恩准,将朝臣的宴席摆在明露斋里,可这文德宫里也得备几桌招待十来位夫人,都是官宦人家的主母,要是在她们跟前丢脸,也就相当于满京城丢脸了。”
皇子正妃成亲当日,需有八位儿女双全的结发夫人随着皇家的队伍去迎亲,也算是取个好意头。
宫中更有四位宗亲里的女性长辈守在这里,等着呈进第一口茶果,上合卺酒、念交祝歌。
这些夫人多半都是高门大户里的当家人,既然劳动人家一日,晚上当然要摆酒设宴的款待,总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就出宫吧。
皇后深知这些宗亲和命妇,面上都是和气恭敬,但眼睛比针尖还要毒,一打眼就知道殿中物件价值几许。
当然,她们未必是眼皮子浅,只望着富贵,而是四位皇子接连成婚,大婚的排场又是一模一样的郡王规制,那么要想看哪位皇子得圣心,自然是要从细处着眼。
因此杨皇后紧盯内务府,哪怕靠枕背面有一点抽丝,脚踏上有一星划痕也全都打回去返工重来。
不过内务府的东西送到几位皇子处都是一样的,最多在皇后娘娘乌眼鸡似的盯梢下质量好一些。
剩下的就都是皇后自己的体己。她还甚为遗憾:可惜是夏日,她库房里最多的珍品就是西北的皮子,这也摆不出来呀。
“走,再去看看后殿的新房。”
辛泓承随着杨皇后来到后殿,只见房中墙壁均用红漆髹成,色泽喜庆还隐隐散发着清幽香气。
东暖阁内为喜床,床上挂纱绣百子图幔帐,铺着红缎和合二仙的炕褥。两侧紫铜雕琢的仙鹤,头顶各自顶着一根硕大的红烛。木影壁、屏风及门上均为红地金色双“喜”字。
杨皇后见了这铺天盖地的红色,脸上就笑开来,指着一双双喜字道:“这是取开门见喜的好意头。”
辛泓承已经参加过三位兄长的婚礼。
因跟大皇子三皇子关系还好,也都提前起哄去看过他们的新房。今日再看自己的,凡有之物皆精细贵重于他们三人许多,就知道杨皇后肯定是花费了无数心血在里头。
这不光是给他的颜面,更是给黛玉的底气。
他转身撩了衣袍就跪在杨皇后跟前,郑重真诚道:“多谢母后对儿子多年的养育照料之恩。”
杨皇后忙伸手去扶,眼中却也含了泪,她对着腰比量了一下:“我刚进循王府的时候,你才这么高,现在却要大婚了……成婚后就是大人了,承儿,以后再不要任情任性,惹你皇祖父和父皇生气。”
辛泓承点点头:“儿子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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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大婚日
今岁夏日时气颇佳, 雨水充沛,并不如何炎热。只是钦天监日日提心吊胆,烧香拜佛:只因从进了七月, 三四天内必有一日乌云四起,长雷不绝,不知雨落何时, 忽然就倾盆大注。
要是他们算好的四皇子成婚的良辰吉日,老天爷忽然来这么一出,让整个迎亲队伍变成落汤鸡。估计钦天监也要迎来一场天子之怒电闪雷鸣。
说起迎亲队伍, 辛泓承屡次向皇上请旨, 可以效仿民间嫁娶, 由夫君去迎接妻子入门。
皇上表示十动然拒, 虽说夫妻和睦是好事, 但皇家的规矩不可破。最后勉强肯容情的解决方法是:“建安伯作为你的伴读, 亦是朝廷勋贵, 由他代你去迎亲也可。”
这次换辛泓承表示很不可了,这到底是谁成亲呀。
大婚三日前, 荣国府按照规矩将韶景轩南边的三间的小花厅整理出来,是预备当日宫中派出的众值事太监和女官准备的起坐之处。
等他们到了府上, 便开始排查荣国府的下人,筛选当日够格伺候在皇子妃出门路线上的体面人。
只是鸳鸯的卖身契此时已销,而周眀薇更从头到尾就是自由身,便不能留在府上。哪怕贾敏和黛玉亲自说情, 值事太监首领也只能态度格外和蔼, 委婉表示实在不能通融,不然他们就得受罚,要真出了事, 一批人都要跟着进慎刑司啊。
于是周眀薇和鸳鸯只得离开了荣国府,暂住到荣国府京外的一处庄子上。
临走前,周明薇抱着黛玉嚎啕大哭,其情状连凤姐儿在旁都跟着落泪,半天才劝开。
最后她将一本册子塞到黛玉手里附耳道:“这是我们那里的妇科儿科常识,我能想到的都在这上头了。”
然后又郑重嘱咐道:“女子过早生育不但对自己身体大有损害,连孩子都会跟着体弱,你不要着急,管旁人说什么呢,都是自己的身子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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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荣国府,周眀薇渐渐收了眼泪,倒是鸳鸯望着渐行渐远的荣国府放声大哭。
十多年了,她从社会主义过来,却生生做了十多年伺候人的奴才丫鬟,尤其是知道自己是谁后,更是胆战心惊,听到贾赦的名字就忍不住哆嗦,生怕被弄去做小妾。
然而,这里也是她生活十来年的地方,每一个人都不再是书里的文字,而是鲜活的人,与她朝夕相处。
如今难有再会之期,她既如释重负又痛其所失。
贾敏将她们送去的庄子小巧干净,守庄子的仆妇见是林之孝管家亲自送来的两位姑娘,自然也都客气对待,甚至还提前让几个小厮进来搭了个花架子秋千讨好:听说这两位姑娘从前都是老太太和皇子妃跟前的得意人,估计谨言慎行惯了,如今既然得了大恩典送出来,想必是愿意松散了玩玩。
果然多年未打过秋千的鸳鸯和周眀薇见了就喜欢。
等乌金西坠,天色暗下来,两个人就跑到院子里去打秋千。这庄子虽小,但周围土地不少,于是散落着许多佃户田舍之家,倒是也不荒凉。甚至还有卖花郎和卖馄饨芽糖之类的小贩的叫卖声,隔着墙传进来。
两人正在商量买一碗馄饨还是两碗馄饨的时候,忽然墙外“咚”的扔进来一块石头,外面还包着一张纸。
周眀薇胆子大,直接走过去捡起来看了看。
打开一看,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我在你门外。”她脸色“刷”的一变。
鸳鸯坐在秋千上问道:“谁呀?恶作剧的孩子吗?”
“咚”的另一块石头又扔过来,不过落脚点在反方向,周眀薇走过去再看,这次是:“那我进来了。”于是也不必她回答鸳鸯的问题,建安伯本人就翻墙进来变成了活生生的答案。
鸳鸯差点从秋千上晃下去:“范大人?”
范云义对她点头致意:“于姑娘。”鸳鸯一个恍惚,是啊,她都快要忘记,自己不姓金,不叫鸳鸯,她姓于。
“夜里私闯民宅,建安伯知法犯法。”周眀薇晃了晃手里的纸:“罪证可都在我这儿呢。”
范云义摇头:“不能算闯,我已经投石问路过了。”
周眀薇看了看颇高的围墙,对安全问题起了严重的担忧,决定以后把自己房产周围的墙上,都扎上玻璃渣子。不对,这里玻璃太贵,弄一圈铁网也可以。
她规划完毕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两块石头可能正好砸在我们头上?”
范云义指了指耳朵:“我能听得出你们在哪儿,方才你们商量买馄饨吃的事儿我也听到了。不过我看了一眼,这馄饨不太干净,你们还是别吃了。”
鸳鸯已经从震惊中缓过来,起身笑道:“我去里面塞上耳朵,你们说话吧。”
周眀薇抱着双臂,下意识做出疏离防御的姿势,又故意笑道:“建安伯前些日子托人给我们送来的银子我们都收到了?怎么今日还专门跑一趟,是想再追加点投资?还是直接给我们的铺子开分店?”
一副谈钱可以,谈感情就不必的态度。
范云义也就点点头:“你们两个女子抛头露面不方便,我想再送个人去金陵帮你。”
方才周眀薇怕范云义挽留她,如今见他不挽留,反而心里更加难过,闷闷道“不必了,有荣国府的管家们帮忙招收人手。你的人难道能比地头龙还要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