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平川大概懂了,不过并没有立马接话反而是小声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程有意就知道不是什么都能跟他讲。
谷平川和往常一样摸摸她的脑袋,“我笑,意意果然还是那个小姑娘!”
“喂,你的重点是不是跑偏了?”
谷平川倒也配合,“偏了偏了,是该好好约束,哪里能不分场合如此随便。”
“就是!”程有意点头。
“把意意都弄得不好意思了。”
“我哪有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表达这种张嘴就来的行为会给其他人带来困扰。”
“那你脸红什么?”
“我……我在愤怒!那动静打扰我看书!”
“哟,觉悟这么高呢?”
“那可不,要不然这度数怎么会又涨了。”如今的程有意再也没有初次去眼镜店的欣喜若狂了,只剩下无尽悔恨。
程有意打算顺便把镜架也换一换,店员看着两人一起进来而且举止亲密,疯狂推荐最新的情侣款。那款式确实别致,她试了试看着不错,问了价格,结果超出胡良慧给的预算一大截,所以她就朝谷平川谄媚地一个劲眨眼。
面对她的疯狂暗示,谷平川并不接招,反而不紧不慢拿起男款试戴。
程有意看他没反应,就扯着他袖子撒娇,“哥?关心一下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贫困儿童吧!”
谷平川取下来眼镜皱眉看她,“有你这么大的儿童?”
程有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哼”一声,“小气!”
谷平川把镜架交还给店员,指了指女款说,“就它。”
程有意和店员都乐呵呵的,既然谷平川都帮她补了空缺,她自然还要再奉承几句,“我就知道哥哥不会置我于不顾,当代活菩萨,一定有福报。”
随后谷平川把自己原本的眼镜拿给店员,“再帮忙换副镜架,就刚刚我试的那款。”
店员脸快笑烂了,估计是今天的kpi完成得差不多了。
在店员去找同事的间隙,程有意小声跟谷平川说,“哥,你要不再挑下,那是情侣款。”
谷平川倒是淡定掏出钱包就往收银台准备结账,“这有什么要紧,你不是说我呆?我就单纯图个好看。”
“噢!”程有意想起刚刚佩戴新镜框的谷平川确实精神很多,反正又不是她掏钱也就不纠结了。
后来程有意眼镜陆续换了几副,谷平川依然是那副镜架,有时候程有意都看下不去了让他去换新的,他只说又没坏。
周末谷平川没课的话两人一般都是在图书馆。一天,谷平川要去上课就先走了留下程有意一个人。下午课程结束谷平川来图书馆找程有意一起吃饭,路过小树林,夕阳西沉暮色正好,有对情侣毫不忌惮忘情亲吻,很是吸睛。或许现在是看得多了,程有意早没了当初那害羞神色,反而目不转睛朝着那处看得津津有味。两人本来是在说着话,结果程有意半天没回应,被谷平川抓个正着。
谷平川一只手遮上来,带着她往前走,“非礼勿视,不懂?”
“哥,你是不是也这么干过,所以才不准我看。”程有意拉下他的手,八卦的目光投向他。
谷平川只觉得额头突突跳,抬手按了按,“你觉得我很闲吗?”
“古板!。”
谷平川也不生气,笑问,“到底是我古板,还是你长本事了?”
“哼,难怪你上大学这么久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你到底是哪一窍没开呢,让我看看。”说着程有意就踮脚去扒谷平川的头发,故意弄得乱糟糟。
看着小伎俩得逞的程有意没心没肺笑着,他自己随意两下理顺了些,心说,可能就是开窍太多才更顾忌。
程有意从书包里掏出个信封递给他,笑得有些诡异。
谷平川接过,“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程有意扬扬头,多少有些坐等好戏开场的样子。
谷平川打开看着,程有意凑近邀功说,“是不是要好好感谢下我这只小青鸟啊!”
程有意瞄到那纸上写满了字,可是谷平川很快就折好收进信封,显然是没有看完,脸上也没有什么其他表情。程有意皱起眉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讲,那姐姐很漂亮,错过了绝对是你的损失。人家连我是你妹妹都打听到了,用情至深,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谷平川拿着那信封照着程有意脑袋就拍了过去,“青鸟?我看说你是小狗更恰当。”
程有意一时间没想过来:“为什么?是夸我嗅觉灵敏么,这么快就嗅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谷平川就是不答,让她自己想。
直到后来某次语文考试,程有意看到试卷上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才明白过来,气得她当场跺脚。
这两年一眨眼就没了,程有意高考分数不错,第一志愿是庆水大学的王牌专业,结果差了一点点,最后被江州大学录取。这意味着,她将要去一个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那里没有他。他担心她一个人能否在新环境应对自如,担心她遇到那个能让她开窍的人,担心那个人是否能照顾好她不让她受半点伤害。而这些他都无能为力。
谷平川是高中时学着抽烟的,那时候还是偷偷的,后来上大学了便明目张胆了,家里人也知道他有了这么个习惯,最开始谷惟良还说他几句并不见成效。后来家里人发现他莫名其妙竟然就不再抽了,问他原因。他回答,吸烟有害健康,而我会是一个医生。程有意听到这回答时还夸他很有职业素质,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原因只是她偶然的一句话而已。程有意大三那年寒假,余杏来家里找有意,两人在客厅闲谈,程有意听余杏控诉男朋友的诸多罪状,程有意开解说,“你说的这些问题,我看大部分都是些鸡毛蒜皮,两个人多磨合沟通就能解决。不过抽烟这条吧,听说二手烟比抽烟本身更危害健康,能戒还是戒了吧。反正我要是有男朋友了,肯定是不允许他有这毛病的。”
这段话恰好被出来接水的谷平川听到了便记在了心上,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再碰过,因为她说她不喜欢。直到陆昱出现了,程有意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欢,他嫉妒,而他的爱意却永远只能是秘密,不能对任何人说,所有的情绪无处释放,只能从尼古丁里找到短暂的解脱。那次他送她去机场,程有意很快就发现让他别再抽了。她关心他,只是因为他是她哥哥,再无其他。他憎恶这层身份,这枷锁无形之中牢牢束缚着他的手脚,无法动弹。
那年春节他本是给程有意特地买了一条项链,他拿过去准备给她,在门口听到她和陆昱还在打着电话,互诉衷肠。他知道他该离开的,可就是挪不动直到那通电话结束。他将项链收进口袋,没有敲门,回了自己房间。意意很幸福,他的守护该到此为止了。
陆昱来家里那天戴的领带跟有意送他的那条款式相同,只是颜色相异,就像是无数把尖刀扎他而他却不能喊痛。那天送走有意、陆昱二人后,他便把那领带扔了。如果仅是丢弃一个物件就能把所有的情感都割舍掉,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明知该放下可就是放不下啊,最终他还是去找了回来,只是从没戴过。
他爱她,他从未说出口,不代表他不想说。他无数次想过告诉她,告诉所有人。可是破釜沉舟代价太大,纵使他无畏,可是她呢?这个家对她有多重要,他最清楚不过。如果他逞一时之快,她该如何面对他,如何面对爸妈,他绝不能成为凌迟她幸福的刽子手。她本就爱哭,他舍不得再惹她哭。
得知她和陆昱结婚消息,他正好休班,自从正式从医以来,他便很少喝酒以免误事。而这天他酩酊大醉,失了理智,给程有意打电话,那边接起。
“意意,我……我……”他说话含混不清。
程有意听出些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终是还残存着最后一丝清醒,“没事……你婚礼那天,我有重要手术去不了现场……”
哥哥不能到场,程有意心里还是遗憾的,可是生命比仪式更重要,她知道轻重,“哦,不过我很小气,这笔账等我以后找你再慢慢算。”
“意意……你要幸福!”
后来他独自看谷惟良夫妇带回的婚礼录像带时,心里跟着默念着新郎的誓词,他想起意意刚开始去庆大找他那次,他的室友们误以为她是他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