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姿挺拔,眼中干净纯粹,懵懂却毫不怯场,一身黑色掐腰西装包裹之下,展露出无可挑剔的肩背和腰线。
顾程睿隔空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一个轻微的碰杯动作。
晚上好,我的小少爷。
不断的有人来找顾江,寒暄过后最终都会回归商务合作的话题。祝宜眠被勒令跟在顾江身边,一路听下来只觉乏累,精明的资本家身在上个世纪的平缓音乐中,却谋划着股权融资瓜分市场的现代战争。
当祝宜眠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想转身时,却看到方瑾苓已经过来了。
他们的话题对祝宜眠来说是陌生的,但他已经不需要回答什么了,因为方瑾苓在的情况下,方才对他很热络的叔叔们都默契地无视了他。
奢华的宴会厅对祝宜眠而言如同巨大的牢笼,实在是很难适应。
他尴尬地站在一旁,很快,几位老爷子的到来使得众人的视线又聚焦在门厅处。
祝宜眠心情有些复杂,顾程睿的外公来了。
顾程睿扶着一身唐装的老爷子进来。方成礼杵着拐杖,虽腿脚不便,脑子始终清明得很。他长期定居美国,难得回国,出面一次份量很重。
顾江眼里闪过几分慌乱,他无暇顾及祝宜眠,甚至没有考虑到方瑾苓,快步迎了上去。
不用待在顾江身边,祝宜眠暂时松了口气,他默默挪到角落的位置夹了块提拉米苏吃起来。
与其说是在这里躲避顾江,倒不如说是怕见到方成礼。
祝宜眠见他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很难忘记,比如顾江带他回主宅那天,以及顾程睿和他稀里糊涂做了的当晚。
一来是因为他对祝宜眠很和蔼,二来祝宜眠总觉得那天晚上他看出了点什么。
方成礼越是对他好,祝宜眠内心就越愧疚,他的存在破坏了一个家庭,伤害了别人。
祝宜眠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焦躁地扯了一下领带,把无名的难受怪罪到那两口吃完的小蛋糕上,甚至怀疑这家酒店的甜点只有姜俞喜欢。
侍者路过,祝宜眠要了杯苏打水就待在高高的甜点架后面发呆,有人过来打招呼时祝宜眠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来人看起来年纪同顾江差不多,和祝宜眠聊了几句,祝宜眠不爱同陌生人说话,对主动搭话的人也极少回应。那人或许是觉得尴尬,顺手从桌上拿了两杯酒,说是一定要喝一杯。
对方分明在笑着,祝宜眠却莫名觉得不太舒服。
压下心中那股怪异感,祝宜眠犹豫了一下,迟疑地去接他手中的酒杯,正是这犹豫的几秒,祝宜眠伸出的手被按住――
“他未成年,我来敬你。”顾程睿盯着那人的眼睛,声音冰冷。
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眼里带了一丝恼怒。
祝宜眠说不出哪里奇怪,却也戒备地看着他,很怕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伤害到顾程睿。
那人和顾程睿无形中僵持了一会儿,最后重新挂上那副笑脸,自顾自地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便走开了。
直至彻底看不见,顾程睿才收回视线,将那杯酒扔进垃圾桶,用纸巾草草擦了手。
祝宜眠的眼睛出卖了他的不知所措。
顾程睿看着他不说话。
今晚的祝宜眠其实和平时没什么不同,额前的碎发总是在眼睛上方弯出弧度,露出中间一小块光洁的额头和天生精致的眉眼,唯一的变化是他更诱人了。
“不要一个人在这里了,去我能看到的地方。”顾程睿用了命令的口气。
祝宜眠乖乖应好,想了想,还是说出心中的疑虑:“他是不是……”
“是,”顾程睿还沉着脸,“不用怕,他再来你就找我,不过,他以后不会再敢找你了。”
他的后半句话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祝宜眠也很担心他会被报复或受什么影响,“我不怕,你也要小心……”
顾程睿“嗯”了一声,想把他带到方成礼身边,祝宜眠支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黑圆的眼睛里写满了拒绝。
“外公很想你。”顾程睿抓住他的手腕防止他跑走。
可是……他不是我的外公啊。祝宜眠在心里小声说。
他还是推脱着不愿上前,顾程睿也不再勉强,“随你,不要乱跑。”
顾程睿迈着长腿独自走向那群披着人皮的豺狼虎豹,祝宜眠突然觉得自己那点担心是多余的。
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大了?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他的认知里,顾程睿自有一套刀枪不入生人勿近的盔甲,即使周身恶狼环伺,也绝不会轻易被撕碎。
祝宜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根据一晚上听到的信息拼拼凑凑脑补出许多个故事,越想越离谱,最后晃了下脑袋,想把乱七八糟的事清出去,偏偏余光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一个侧脸。
大概是觉得赏心悦目,祝宜眠多看了两眼,而对方看起来心不在焉,没注意到面前的小台阶,一脚踩空差点摔倒在祝宜眠面前,堪堪稳住身体后一秒装作无事发生。
祝宜眠知道不妥但还是忍不住笑了,这人黑发微卷,靠近前额的地方有两根翘起来的呆毛,让人很想帮他捋下去,顺便摸一下他的脑袋。
“对不起,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对方拍拍衣服下摆,一双眼睛清澈明朗,祝宜眠的大脑发出信号,这个人是无害的。于是他表达了关心:“你没事吧?”
“……”你已经笑了。时然没想到被人看到了刚才的蠢样,掩饰尴尬地舔了舔嘴唇,“没事,你是顾程睿的弟弟吧。”
“嗯,”祝宜眠点头,“他……提过我?”
“也许吧,我也只是见过他几次,”时然走过来和他一起站在分隔区域的装饰性雕栏后,视线投向香槟塔旁的两个颀长身影,“刚才看到你进来了。”
祝宜眠做好了期待落空的准备,不想知道有关顾程睿的事了。他顺着时然的目光看过去,顾程睿从刚才起一直在与这个面容冷峻的男人交谈,“那是你哥哥?”
时然顿了一下,“算吧,但是我惹他生气了,他还没理我呢。”
“可是你哥哥好像一直在注意你。”祝宜眠有些羡慕。
“可是我只看到你哥哥一直在瞪我。”接收到眼神警告的时然如是说。
“……”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自我介绍都没有,却跟多年好友似的脑袋凑在一块儿说着悄悄话。
顾程睿偶尔看过来,两个人还是靠得很近,嘀嘀咕咕不知道有什么可聊的。于是他等不到宴会结束,提前带祝宜眠离开了。
祝宜眠有一点舍不得刚认识的新朋友,走出去两步又回头,时然像没人接的小孩,眼巴巴地跟他说再见。
——
第10章
10.
顾程睿叫了代驾,回的还是他的那套常住的公寓。
祝宜眠来过一次,当时看到柜子里备了很多洗漱用品,还猜测顾程睿平时是不是经常带人回来住。但是仔细想想,他根本没有什么立场知道,况且,就算知道了,他也没资格说什么。
一路上顾程睿都没有说话,祝宜眠不知道他酒量如何,醉的程度如何,因此也没做任何心理准备,以至于一进门就被人从身后抱住的时候,他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全都掉在地上。
带着清烈酒味的气息打在祝宜眠的皮肤上,顾程睿抱住他的腰,在背后胡乱亲着他的耳朵和脸颊。
祝宜眠挣不开,两个人以怪异的姿势酿酿跄跄移动着,最后谁都站不稳,倒在沙发上。
这下顾程睿不乱动了,坐起来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醉了吗?我给你弄点解酒的……”祝宜眠站起来,想去给他倒杯水。
顾程睿没有反应。
祝宜眠心里莫名一揪。
“过来。”他坐在沙发上,拉过祝宜眠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安静地抱着他。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祝宜眠回抱他,学着母亲安抚小宝宝的动作,轻拍他的背。
第一次看到顾程睿这样的一面,祝宜眠不太习惯。
原来他也会累的。
刚才没来得及开灯,室内只有从落地窗洒进来的微弱月光,这大概是最好的安抚曲,祝宜眠甚至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很快他又一一把这些念头打消。
坐在顾程睿身上,真的是很容易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