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只开了一盏三瓦的长明灯,所以安子归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我生病的事情瞒着你,我工作上遇到问题也瞒着你,你这人责任心重,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情挺混蛋的。”

安子归笑笑。

“都是这么过来的。”

“刚开始发现自己精神出现问题的时候,我也想过告诉你。”

“但那段时间兵荒马乱,你一直在矿里,我这里连续出了几个需要危机公关的案子,错过了时机,就变得不想说了。”

距离产生的隔阂无法消除,越变越深。

“人很奇怪,诊断出问题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告诉你,可等第一时间过去,我就觉得告诉你也没什么用,一个人烦总比两个人烦好。”

于是越瞒越多,她的失眠越来越严重,神志恍惚,像是被下了咒,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很不顺,生活变得越来越诡异。

越走越远。

“你也会像我这样。”

“第一时间愧疚过去之后,你也会像我这样的。”

冷静下来之后,他会发现她很难照顾,他会开始体力不支,他慢慢地会开始埋怨她为什么不早点把病情告诉他。

他也有工作,身上也有重担。

感情只能支配第一感受,而之后,他们就得面对现实。

没人能斗得过现实。

她说得还算诚恳,算是再次见面唯一一次说了很多真话的长谈。

“你进去半个小时,就在想这些?”贺瑫终于说话了。

声音有点沙哑。

“我感冒了。”他说,“跑山的时候太冷了,费景明又非得在半山腰说话,吹了山风一整天都不太舒服。所以没食欲。”

“我确实也觉得愧疚。”他笑笑,“这和责任心没什么关系,这几年我一直挺愧疚的,别人家夫妻双宿双飞,我们俩除了过年,别的节基本碰不到面。两人都习惯头痛脑热的自己去看病,明明是两个人,却过得跟单身差不多。”

“我想得没你多。”

“我只是在想短期内应该怎么办。”

她为什么会是下一个,那些雕像怎么回事,她的病怎么才能好。

“我们先不想那么远的。”他说,“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我觉得夫妻之间谁的感情更稳固是无法比较的,现实问题确实很难解决,但是这五年来,我们一直都在解决。”

“你现在只是病了,想问题悲观了。”

“……你刚上网查的?”安子归打断他。

这句话太心理医生了。

“嗯。”贺瑫没否认,“你要不要喝热牛奶或者泡个脚?”

他网上查的,这样容易入睡。

“不要。”安子归站起身。

不聊了。她太久没睡反应不快聊不过他。

“你也睡吧。”她转身,想了想,“感冒药家里应该还有,在药箱里。”

“吃药前先喝碗汤。”她走进黑暗里,又幽幽地说了一句,“沙发睡得不舒服就回次卧吧,被单什么的都是新的。”

两个月

钻进被子,安子归脑子混混沌沌地想,这如果是她生命最后两个月,那么其实,她还是有愿望的。

她希望在最后被扯进来的贺瑫可以全身而退。

她希望他们婚姻最后的这段日子,不要争吵,不要变得丑陋,不要留下怨恨。

她希望她可以解脱得体面,起码不要死的时候像费景明一样惨不忍睹。

留个全尸。

也算是愿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五分钟后二更!

第十八章

安子归进房间之后,贺瑫接了个陌生来电,一开始是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几秒钟之后,熟悉的女声传来——是几个小时前捧着杂物箱离开安心公关的谷珊。

“贺先生。”她笑嘻嘻,“出来一趟,我给你看点东西。”

贺瑫皱眉,想直接挂了电话。

“是报时钟和雕像!”谷珊像是知道贺瑫要做什么,很快就说出了重点,“你不想知道是谁拿走的么?”

贺瑫动作定格。

“一个小时后,来楼下。”谷珊也不啰嗦,交代完直接挂了电话。

现在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安子归刚躺下半个小时,主卧的灯全黑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贺瑫靠在主卧门旁边,脸上表情模糊不明。

一个小时后,客厅传来脚步声,大门门锁咔嚓一下,又关上了,一切恢复安静。

安子归睁开眼,从黑暗中坐起身,等了一分钟,确定门外确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才翻身下床。

贺瑫记得她现在的精神状况不喜欢太亮的光照,家里所有窗帘都拉上了,只有玄关的那盏昏黄的小灯还亮着,客厅里面也基本漆黑一片。

安子归出了主卧后径直走向客厅角落的餐边柜——之前放报时钟的那个墙角,她虚空摸了摸,啧了一声。

黑暗中,她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靠在餐边柜旁吸了一口。

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是点烟的那一刹那,打火机啪嗒一声照亮了她小半张脸,嘴角讥诮地扬起,点烟动作娴熟。

接着她的手指在餐边柜上模拟弹钢琴的动作,隔着木板指尖轻敲,瘦削的手腕在餐边柜台面上左右翻动——那个地方,是之前摆放诡异雕像的地方,长长一串没有头的黑色雕像,颈脖边缘有逼真的血迹。

安子归就这样来回弹了两下,又吸了一口烟,把剩下的大半截烟掐了丢到一旁,打开了餐边柜的抽屉,伸手往抽屉最里层掏了掏,拿出几个药瓶。

接着拿水杯,接水,从每个药瓶里都倒出一把药,伸手仰头,准备把这堆东西吞下去。

手在半空被拉住了。

安子归第一个反应不是去看拉她手的人,而是闷着头手腕用力,试图在这种情况下把手心的药塞到嘴里。动作激烈,睡前编成麻花辫的微卷长发散乱地贴在脸上,衬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子归!”安子归挣扎得太激烈,贺瑫怕伤到她只能把她卡在墙角,一手举起她胡乱扭动的手腕贴在墙壁上,又用膝盖把她乱蹬的腿抵在墙边。

安子归气喘吁吁,手里还紧紧捏着她刚才倒出来的药。

“放开!”她瞪着贺瑫。

她嘴唇半张,麻花辫彻底散了,一张脸被头发遮住一大半,一双瑞凤眼瞪得老大,瞳孔有焦距,看起来是清醒的。

“先让我看看是什么药。”贺瑫没有松开。

“维生素。”安子归仰着头。

他信她个鬼!

贺瑫拧着眉腾出一只手,打算把安子归手心里拽着的药掏出来。

五颜六色的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药。

安子归拳头攥得死紧,纤细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指甲嵌进手心。贺瑫怕用力过猛真把她手指掰断了,维持着禁锢着她的动作,侧着身,另一只手伸得老长,企图把安子归刚才放在餐边柜台面上的药瓶捞过来。

动作多少有些狼狈,也有些滑稽。

安子归冷眼旁观,低头,正好看到他们俩贴在一起的双腿。

“我现在只要一抬膝盖,就能让你断子绝孙。”安子归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贺瑫:“…………”

气氛就这样凝固了,贺瑫捞药瓶的动作停在半空中,安子归也抿着嘴不说话了。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两人紧紧贴着,傍晚厨房里炖着骨头汤的温馨味道荡然无存。

“你刚才往那边摸什么?”贺瑫问。

维持着安子归一抬膝盖就能让他断子绝孙的姿势。

“……灰。”安子归大气都不喘应得十分迅速。

贺瑫又沉默了。

安子归也不说话,被贺瑫扣着手腕,掌心的药因为热气熏化了外面的糖衣,黏黏腻腻的。

“那个地方是放报时钟的地方。”贺瑫沉着声音,“餐边柜上那一排,也是之前放雕像的位置。”

“还有那些药。”贺瑫指着药瓶,“和我手机里拍的药瓶一模一样。”

“安子归。”贺瑫连名带姓地叫她,“那些雕像药瓶和报时钟到底是别人搬走的,还是你知道我晚上会回家,特意让别人搬走的?”

安子归还是不说话,散乱着头发靠在墙边,唇色苍白,却一直微微扬起。

“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他问得很慢,因为感冒和情绪,声音有些瓮声瓮气。

四十八个小时,她在他面前从抗拒到合作,她带着他去见客户带着他去办公室,她犹豫不决地同意了把离婚事件后延两个月,她今天晚上甚至还和合作的吃了点东西。

上一篇:以婚撩人/诱你情深下一篇:妻控

映漾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