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拿着,一会一起放工具箱。”贺瑫苦笑。

他昨天可能是失去理智了,几乎掏空了地下室里所有的工具,也不知道一个人怎么搬上来的。

“贺瑫。”安子归低着头看贺瑫把乱七八糟的线一点点理顺,卷成一团团地放在她手上,剩下的又继续重复这些动作。

“嗯?”贺瑫应了一声。

“谷珊会发现我精神出现问题,是因为我有时候会记忆错乱。”她在抽油烟机轰隆隆的背景音下说得很轻,低着头,所以看不清楚表情。

但是贺瑫听清了,手里的动作缓了下来。

“长期失眠,进食障碍都会让记忆力和情绪出现问题。”安子归继续说,“所以我有时候会突然忘记自己在做什么,或者忘记现在是什么时候。”

就像今天早上那样。

“还会情绪失控,痛哭或者狂笑。”

“照顾这样的病人是很艰难的。”

“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我们只是夫妻。”

夫妻只是同林鸟,不需要大难临头,只是一阵大风都可以各自飞。

“我们恋爱五年结婚五年,十年时间,三千多天,你觉得我们只是夫妻?”贺瑫拧眉,反问。

“……绕起来了。”安子归伸手拿走贺瑫手里的电线,避而不答。

贺瑫拧着的眉一直没下去过。

“林从凡说一会那个赵刑警会来我们家。”贺瑫的手机响了一声,贺瑫岔开了话题。

她不想聊就不逼她了,不管她装得多镇定多坚强,只要看到她薄成蝉翼的肩胛,他心里就痛得慌。

“把那个箱子递给我。”他又下了新的指令。

只字不提刚才的话题。

也没有问出自己心里最想问的问题。

她情绪失控的时候,身边只有谷珊么?她记不起现在是什么日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找他?

孤独么?

***

老赵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了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他也姓赵,喊他小赵就行。”老赵介绍的毫无诚意。

小赵尴尬的冲着两人点点头,小声嘀咕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老赵小赵不好么!”老赵不乐意了,瞪了小伙子一眼。

小赵呐呐的接过安子归递给她的水,挺不情愿的又嘀咕了一句:“挺好的。”

“我们来之前调了小区监控。”满意的老赵嘿嘿两声进入正题,“你们说的这个王梅确实是昨天下午五点左右离开的小区,之后一直到今天你们喊她过来问话,中间都没有进出记录。”

“而且根据贺瑫跟林从凡说的内容,这些东西里面包括一个一米多高的报时钟对吧?”老赵看向贺瑫,林从凡已经把所有东西都一股脑发给他了。

“对。”贺瑫点头。

“这东西很沉,你让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一个人搬出小区,可能性太小了。”老赵把手机还给贺瑫,“所以我们也调了你们这个单元的电梯监控,这段时间内也没有从你们楼层里搬出大件物品的影像。”

“不过这都说明不了什么,你们两个离开家的时间都超过二十四小时,这么长的时间内,拆开钟表逐件运走的可能性也是充分存在的,我们回去以后会重新细看一遍监控。”

旁边的小赵苦着脸。

从他实习开始,他每天的工作都是看监控,导致现在做梦的时候梦里场景的右上角老是刻着时间,动不动就快进。

“不过我还在考虑另外一个可能性。”老赵看向安子归,“昨天之前,你回家的次数多么?”

“如果不出差,我基本每天都回家睡觉。”安子归很合作。

“一般都几点回家,几点出门?”老赵继续问道。

安子归想了想:“不固定,不过通常晚上十点后回来,早上四五点走。”

“这么早?”老赵意外。

“嗯,我睡眠不太好,所以每天都这个点起床晨跑去公司。”安子归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忽略了贺瑫的目光——她没提离婚前,每天早上七点多都得假装自己刚睡醒的样子接他的叫早电话。

“周末呢?”老赵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你最后一次白天在家是什么时候?”

“好几个月前了。”安子归皱眉回忆了一会,摇摇头,“抱歉,具体时间记不清了。”

老赵摆摆手表示不用在意:“你回来的时候会开灯么?我的意思是,我听你之前说过你的精神状态并不愿意在过亮的光照下待太久。”

所以第二次进问询室的时候,她要求把问询室的大灯关了。

“我一般只开过道的长明灯和卫生间的小灯。”安子归揉揉眉心。

“介意么?”小赵站起身,打算模拟安子归以前在家的灯光。

安子归摇摇头。

屋子瞬间暗了下去,身边贺瑫的存在感变得非常突出,安子归皱眉往另一边挪了挪。

贺瑫沉默了一瞬,站起身,坐到另外一张沙发上。

他不想给她压力,她身上的压力骤减,却奇怪的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老赵完全没注意两口子在干什么,他从玄关走到主卧门口,又从卫生间走到厨房冰箱门口。

“在这个光线下,贺瑫说的那些东西即使存在你也不一定能看得到。”老赵下了结论,示意小赵开灯。

“你的意思是……”贺瑫沉下了脸,“这些东西有可能一直在,只是因为我回来了王梅才把东西搬走的?”

“不一定是王梅。”老赵没否认贺瑫的猜想,“因为你发给我的那些照片,让我联想起了一些事。”

他把贺瑫发给他的那些物品照片递给安子归:“你看看这些东西,有没有特别熟悉的?”

安子归一张张的看过去。

都是鬼片风格的东西,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平时绝对不会接触也绝对不可能会放在家里的东西。

“没有。”她看完图片,答得很肯定。

老赵却不急着把图片拿回来,看着安子归:“你再看看。”

安子归怔了怔,低头拧眉继续看。这次看的速度慢了不少,一张张仔细地看。

“我……”她开始有些不确定,“应该见过类似的东西……”

安子归的眉心越锁越紧:“但是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了。”

老赵和小赵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有没有听过一家叫做无限维智能科技的公司?”老赵问了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听过。”安子归答得很快,“我知道它是费景明弟弟开的一家创业公司,安心公关给他们上过几堂公关培训课。”

“友情价的那种,不是长期合作,所以没有协议和合同,只有财务那边有入账说明。”安子归补充。

“唔。”老赵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又递给安子归一叠照片,“你能在里面找到费景明弟弟的照片么?”

“能。”安子归只在照片堆里看了两眼就抽出一张照片,“是他。”

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打扮的很潮,耳朵上有一颗银色耳钉,和费景明一样痞里痞气的。

“这是他公司内部装修的照片。”老赵又拿出一张图片。

安子归接过,动作一顿。

费景明弟弟公司前台柜台上,放着和她刚才看到过的风格完全一致的雕像,只是柜台上的雕像被扯断了手脚。

“这些雕像应该是一个系列的。”老赵接着解释,他现在查的案子里,有两个以上的受害者家里曾经出现过这种东西。

安子归不说话了。

贺瑫拿走安子归手里的照片,照片里科技公司前台桌子上面放了一排诡异的雕像,黑色的,和他昨天在家里看到的风格一模一样,只是这些的雕像都有头,脸上表情像是痛苦无声的呐喊。

“费景明有没有跟你提过他用来敲诈你的那些视频都是从哪里得到的?”老赵又问。

安子归摇头:“没有。”

“费景明所有用来敲诈的视频都是监控视频,这些监控视频都出自无限维智能科技公司。”老赵揭晓谜底,“公司的法人姓刘,是一个四十多岁一辈子都没有出过深山的男人,并不是所谓费景明的弟弟。”

“照片里的这个人,姓孙,叫孙其,是公安机关在内部公安网下发网上追逃[1]的犯人。”老赵的声音低沉缓慢,“一个月前,在家中烧炭自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1] 网上通缉,又名网上追逃、虚拟通缉,是指公安机关各部门、各警种在日常公安业务工作中,发挥各自的职责优势,发现可疑人员时,及时与公安网“全国在逃人员信息系统”或“全国在逃人员信息光盘”进行快速查询、比对、抓获在逃犯罪嫌疑人员的侦查机制。网上通缉令是公安内部使用,不对整个互联网开放。评论留言红包包嘿!作者摇着拨浪鼓吆喝着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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