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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
康熙来到储秀宫的时候,外面宫灯打着,宫人们都战战兢兢的跟在万岁爷身后,看着这从里面落了锁的储秀宫大门,边吹着凉风夜雪边发起了呆。
梁九功看着万岁爷的脸色特别不好,小心翼翼的上前问:“万岁爷,还进么!?”
他也是惊呆了啊,这祖宗做事越来越无所顾忌了,就说说看,整个后宫都是万岁爷的,有哪个宫是去不得的。
现在万岁爷不单去不得,还被关在外面了,这还是梁九功伺候康熙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当场就被炸懵了,好一会儿才记得上前,问万岁爷话。
康熙抿唇,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依然没有多少缓解。梁九功只好问:“万岁爷下雪了,外边儿凉,要不先回去,”
顿了顿看康熙脸色实在难看,又道:“贵妃娘娘毕竟小产了,这郁结还没消除,万岁爷今天来了又走了,事后回来也没有来看娘娘,怕是娘娘在闹小情绪,过了明儿就好了。”
康熙回头看了一眼梁九功,看的梁九功顶不住压力低下头时,康熙忽然道:“给朕将门撞开。”
御前侍卫们根本都没有问为什么,直接用身体撞门。
屋里沈元和书颜几人紧紧的抱着推着挤压在门背后的桌子,听到外面万岁爷的冷声,差点被吓的魂飞魄散。
康熙的声音又传进来:“再说一遍,开门。”
沈元顶不住,刚想说话,还是书颜道:“万万岁爷,主子这两天哭的很厉害,晚上的时候,单独让关门,说再也不想看到万岁爷。如果奴婢们擅自开门了,主子打死奴婢们是小,可主子现在情绪不稳定,奴婢怕违背主子意愿主子会出事。 ”
书颜话刚说完,哄一声巨响传来,门直接从外面被拆了下来。
康熙寒着一张脸进来,脸色黑的可怕,进到门口,抬起脚顺势就踢了出去,“朕从来不知道,朕进后宫还有被拦的一天。”
帝王一怒的一脚踹出去,刚好书颜被外面的门倒下后一弹倒在最中间,康熙这一脚如果踹下去,好悬就是她的脸。
关键时刻,是四阿哥拉了一把书颜,和沈元直接挡上去了,这一脚就踹在了沈元的肩膀上。
众人都不敢说话,只好跪着请罪:“万岁爷息怒。”
四阿哥也求情道:“皇阿玛,母妃最近身体弱,又刚小产,太医说了需要静养。”
康熙一股邪火,才压了下去。看了一眼四阿哥道:“你早点回南院阿哥所休息,这里有朕。”
*
康熙去到屋里的时候,桑青曼已经睡着了。
康熙坐在床榻一边,手掌在空的一边,就这么端坐着看桑青曼的脸。
整整端坐了半个多时辰,康熙连身体都没有移动过。直到桑青曼在睡眠中,因为头痛,下意识皱眉,他才颤抖着手一点点将她眉心皱在一处的皮肤,轻轻往两边轻抚。
甚至因为在轻抚的时候,桑青曼太痛了,忍不住呻-吟出声,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滚落,康熙吓的手缩了回来,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呆呆坐着不敢动。
“疼。”桑青曼无意识继续叫出了声,她睡的不是特别安稳,但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她又总是需要睡觉来保持体力,所以就会在睡梦中都不是很安稳。
康熙看她实在是睡不好,又小心的上前,像抱小孩一样,轻轻搂在怀里,在她后背处轻轻拍着背,嘴里轻声哼唱着儿时奶娘哄他睡觉的曲子。
一开始女人还是不安宁,康熙就一下一下拍着,哄着,慢慢的怀里的人终于安静下来了,还跟小猫一样,缩成一团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了过去。
康熙看她睡觉还将双手小心护在小腹前,忍不住大手跟着覆盖在桑青曼手背上。就维持这姿势一动不敢动。
听着桑青曼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稳,康熙却是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又近乡情更怯,害怕一句话后,得到的结果却不是他要的,甚至连他现在拥有的都失去了。
蔓贵妃来自哪里,康熙不知,但是确实不是清朝的人。康熙特意去问盖熙熙,得知她也认识蔓贵妃画像,但是却不肯说。
要说出有关蔓贵妃的一切,前提是让他废了桑青曼。
康熙不是个受人威胁的人,自然怒气冲冲出了延禧宫。哪知道到了储秀宫,又吃了个闭门羹。
康熙温柔的抚摸着桑青曼的手背,声音温柔道:“蔓蔓,在你的梦里,你变成了蔓贵妃吗。”
叹气一声,康熙又道:“朕说过你,你就是你,朕从来没有将你当成谁的替身,你不必为了讨好朕,特意如此说。”
“虽然遗憾,但是在朕心里,蔓贵妃重要,但是你,也同样重要。”
康熙自言自语,没发现怀里的女人,忽然睁开了眼睛。就安静的听他说话,也不动作,眼神失神的望着他。
康熙还在说话,桑青曼却看着这个男人,已经变了很多。
少年时期的康熙,如刚出鞘的一把利剑,锋芒毕露,不管是远远看着还是靠近,都会感觉上面的傲气矜贵和铮铮战意。
中年时期的康熙,身上的那股少年朝气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洗尽铅华,满身锐气和气势都收的紧紧的,如果不细细的去触碰,你是摸不到那点锐气杀意的。
但是越是是温和平稳背后,藏着的,有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气势,有执掌皇权几十年气势,都像静静埋藏在那里的武器,在不触碰底线时感觉不到危机,当你不小心触碰发现了的时候,已经身首异处了。
这就是一个学会了收,一个还没有学会收的区别。但是其中的危险就更大了。
也就意味着,她要给太子和赫舍里一族谋转机的时候,越是要更加小心了。
康熙小心翼翼摸桑青曼手掌心,桑青曼也小心翼翼的看他,这一个时刻,二人都忽然安静下来没动。
安静一瞬后,二人又同时将眼睛都对向了彼此。
“蔓蔓。”
“姐夫。”
二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这种默契,几乎是跟以前不同的。
康熙笑笑后,一脸宠溺:“蔓蔓醒了,你先说。别急,我在。”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老公在。”
桑青曼一愣,忽然回忆起来了,是二人情浓的时候,她无意识的呢喃一句,还说了这是民间夫妻间最亲密的一种叫法。。
她舌头上下滑动一下,压住从喉咙里滚出来的悲意,问了一句话:“姐夫,我现在想做一件事,可以嘛?”
康熙没有问,直接抱着她,放的平和一点,点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桑青曼低头,将手从男人手里抽出来,努力将心底的愤怒,悲伤,和压抑的情绪,都酝酿在手心。
然后她说:“既然可以,那我就做了。虽然以前也想这么做过,但是我没什么立场呢。”
话说完,她握紧拳头,兜头就朝着康熙的脸上招呼,砰一声,甚至都能听到拳头撞到颧骨的声音。
随着拳头砸到脸上的声音响起,桑青曼说:“这是第一下拳头,是为蔓贵妃打的,打你的所谓深情,这么多年养着个替身,即便膈应也是膈应死她了,想必她在天之灵是不得安慰的。”
康熙直接被打懵了,忘记了反应。按道理,他理应发脾气掉头就走,然后还可以直接将女人发一顿火直接关禁闭也是可以的。
可是康熙直接被震住了,他被打的一个人还没哭呢,可是打他的那个人,反而挂满了泪水,满脸泪眼,那种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哭音,让康熙没动,也没避开,就这么看着桑青曼。
紧接着,桑青曼的第二拳头又砸过来了:“这是第二下拳头,是为我们的孩子打的,打的是你的自以为是,打的是你妄做主张,打的是你一个父亲在知道孩子有危险时,不是第一时间保护他,而是为了保护他所谓的母亲,对他痛下杀手。打你的狂妄自大,作为一个丈夫,你在做决定的时候,是否尊重过你女人真实内心想法,是否商量过,就直接做决定了。”
桑青曼到底神魂在损伤,身体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两拳下来,已经用掉了她大半的力气。
她不单压抑着哭声让人怜惜,而且满脸大汗淋漓,额头都是汗水,直接将康熙吓得紧紧抱紧她,声音都多了一丝怜惜:“蔓蔓,还要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