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达点点头,自己先朝那边去了。
祝银屏推了一把蒋妙兰:“你们去吧,不用管我,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翠儿这时见她没事,心情又好了起来,贫嘴道:“不,我是担心你把他给吃了!”
蒋妙兰低头笑了,祝银屏故作生气:“要吃也先吃你这坏丫头!”
她二人走了。
祝银屏小步走到薛达面前,问:“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薛达转过身来,棱角分明的脸上竟有些扭捏。
“咳,”他清了清嗓子,艰难地说:“刚才,是我抱你下山的……当时只有我和我的随从,急着把你们送下山看郎中,事急从权,不得不为。”
虽然祝银屏早就知道了,但这样特地说出来,她也有些沾染了薛达的尴尬,只好木讷地说:“呃,不碍事……那什么,谢谢你啊。”
“我阿姐担心宁儿,先回府了,让我替她表示谢意,等宁儿没事了,她必会登门道谢。”
祝银屏忙摆摆手推辞,却听薛达又说:“阿姐还说,咳,说我既然抱了你,还让这么多人看见了,就该上南安侯府提亲……”
说完这句话,薛达已是满脸通红,扬起脸不敢看祝银屏。
祝银屏呆立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来从前还是对自己不够狠,若是当初假装溺水,也许她早就把薛达拿下了?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薛达,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什么疯不疯的?”薛达眉头紧皱,“我是想对你说,我不能向你提亲。”
诶?!
祝银屏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薛达,你什么意思呀?”……虽然她是要拒绝的,但是薛达要这么说祝银屏可就不高兴了。
薛达见祝银屏一脸气恼,反而笑了,垂头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我从前是对你有些反感……不过都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能不顾自己去救宁儿,我很感激,以后也不会为难你了。不能提亲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而是,呃……我有一个朋友……”
薛达顿住了。陶子谦和祝银屏的关系,他不大看得清,不知该不该说穿。
“行了,”祝银屏抢先说,“我才不想嫁你,你不用纠结了。”
薛达愣了下,如释重负道:“那最好不过。”
祝银屏哼了一声回应薛达,她转身:“没事了啊,没事我走了。”
薛达却跟了上来,郑重地说:“祝三娘,谢谢你,以后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祝银屏笑说:“嗯,我记着了。”
虽然这一世仍是有得有失,也未必还能嫁给陶子谦,不过她好像获得了很多从前没有的东西。
……
祝银屏和薛达走到帐篷口,就见好几个人拥簇着顾氏从里头出来。
顾氏一见祝银屏,上来就问:“三小姐,好了没有?不会水就别逞威风嘛,那深不见底的潭子哪是谁都敢下的,你是不知道,我们乡下一年淹死多少人……”
顾氏的话不中听,祝银屏却知道她没有恶意,上前便要跪:“多谢伯母救命之恩——”
“哎?别别别,多大个事儿啊。”顾氏忙推让,“你没事就好,老身也累了,该回家了!”
“那伯母跟我一道乘车回去吧。”祝银屏自告奋勇,“车上宽敞,能躺下来休息。”
顾氏倒不推辞:“好,好,老太婆坐坐候府的马车了,看跟咱们家的有什么不一样。”
祝银屏和众人道了别,搀起顾氏往外走。
蒋妙兰看着她们的背影,想了想,忽然道:“不对!她们三人乘车还是有些挤,不如——”
她正要追上去,却被人拉住了。
一回头,薛达对她说:“别去,让祝三娘送。”
蒋妙兰有些着恼,扭动着甩开薛达:“你、你、你干嘛?”
薛达神秘一笑:“你知道那个老妇是谁吗?”
他也不指望蒋妙兰回答,而是略弯下腰,把自己的头低到蒋妙兰耳朵的高度,小声说:“她啊,是秋千会姓陶那人的母亲。”
蒋妙兰的瞳孔蓦然放大了,她盯着薛达:“哦?”
薛达直起腰板,带着得意,扬了扬下巴:“哦?”
蒋妙兰:哦!
第40章 了结
顾氏是真的累到了,回家的路上,没说上几句话,又靠着软垫打起了鼾。
因她救了祝银屏,翠儿也不好再说什么风凉话,只是和祝银屏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捂着肚子,身子抖成了筛子。
祝银屏受了场惊吓,毕竟有些虚弱,懒得管翠儿作怪,自己也把头枕在胳膊上,随着哒哒的马蹄声,思绪越飘越远,竟也打了个短暂的盹儿。
陶府离雨花台不远,好似刚阖上眼,再一睁眼,马车已经停下来了。
“到了?”祝银屏问。
“回三小姐,到陶府了。”车夫的声音。
车夫嗓门大,顾氏也给吵醒了,她揉了把脸,疲惫地长舒一口气:“唉哟,怎么给睡过去了,到了啊?”
“嗯,到贵府上了。”
“那三小姐,老身就告辞了,我这把老骨头,今天可累坏了。你以后可离水远点。”
顾氏说着话,掀开帘子就要下车。
祝银屏顺着顾氏的动作看出去,想是有人通报过,陶府的门前已经立着好几个人,陶子谦和陶子誉兄弟俩站在最前头。
陶子谦也正朝她看过来。
祝银屏迟疑了,这个场合不太适合说话,不过,顾氏救了她,去打个招呼合情合理……也许,如果有机会,干脆趁机挑明了,问清陶子谦的娘子是谁?
祝银屏只犹疑了一瞬,便也从座位上起身,扶住了车篷,准备跟在顾氏后面下车。
可突然,陶氏兄弟后面又闪出来一个人,衣着光鲜,身姿窈窕,抢了几步上前来拉住顾氏的手,边搀扶顾氏下车边亲热地问候:“婶婶,好久不见呀!我今个儿来看您了,可别怪罪我!”
……是她!
从前祝银屏只远远看到过胡婉仪几次,前世今生,她们从没离得如此近过。
原来这女子并不是她想象中精明外露的长相,胡婉仪个头和她差不多,不胖不瘦,五官虽没有惊人之处,可温润的鹅蛋脸上总是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平白给容貌增添了几分光彩。
祝银屏弓着腰,站在车沿儿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偏不凑巧,那驾车的马儿许是立得不耐烦了,左右晃了晃头,前蹄往前迈,屁股高高拱起,竟是伸了个懒腰!
车夫慌忙拉紧缰绳,可马车还是免不了前后摇晃了下。
祝银屏正在恍惚中,手抓得不够紧,车子一晃,她也跟着踉跄了下,迎头朝斜前方跌了下去。
“小姐!”身后传来翠儿的大喊。
祝银屏什么都来不及想,顺着那股子力量向前扑——
直到双手被人牢牢抓住,脸轻撞在了细软的布料上,而原本曲着的双腿被挡了一下,无处可去,于是膝盖一软,折跪在了车板上……
祝银屏茫然抬起头,见陶子谦握着她两边臂膀,板着一张脸,自上而下地看着她。
祝银屏又低头看看自己下半身……
天啊!当着众人的面儿,她这是给陶子谦跪下了!
祝银屏正胡思乱想着,却听陶子谦语气不善数落道:“三小姐,当心着点。怎么,今天落了次水还不够,还想再摔上一跤才圆满?”
说着说着,陶子谦忍俊不禁,原本严肃的表情裂开了,顺嘴调笑道:“现在就拜……年,早了点吧。”
他本想说“拜堂”,轻浮的话走到嘴边,总算还记着周围有许多人,强行给忍住了。
可惜祝银屏没有抬头,所以并没看见陶子谦眼里几乎不加掩饰的笑意,她只晓得自己又失措了,尤其是有端庄得体、游刃有余的胡婉仪对比……情场上她晚来一步,输得憋屈,那也怪不得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要让她在这一群人面前出丑?!
而陶子谦还嘲笑她。
他嘲笑她……
祝银屏这一跪,跪得有点久,连顾氏都看出不大对劲,往回走了两步,问道:“三小姐,没摔坏吧?”
翠儿亲眼看见祝银屏被陶子谦扶住,没磕碰到哪里,见祝银屏许久不起身,也觉得奇怪,伸出手要去拉祝银屏:“小——”
一个“小”字刚出口,祝银屏却突然动了起来。
她把两只臂膀挣脱出来,双手用力推了陶子谦一把,不管不顾叫道:“我是自己想要淹死的吗?你以为我跳水里是去玩了吗?我也,我也不是故意害你娘落水的,一件事两件事,都来数落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