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狼(16)

作者:一只小火腿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我不能见你。”她隔着帘帐低声道,“我这会不大舒服。”

“他欺负你了?”少年关切的问候如同寒冬里的炭火一样温暖人心。

听到这几个字,南平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她明明在瓒多质疑时没哭,在臣官诬陷时没哭,在西赛演戏时没哭,现下却失声痛哭,狼狈不堪。

隐忍的情绪宛如溃堤的河水,奔腾而出。

她是多么的委屈!

许久,外面没有动静。

“措仑?”南平勉强止住哽咽,迟疑的问。疑心是对方不耐烦,先行离去了。

少年却低声道:“我在。”

“你还是走罢,被人看见总归不好。”压抑的悲愤被短暂的发泄出来,南平的理智也回来了。

“好。回礼我放在门口了。你放心,我这就去和他说,保管不再叫你受委屈。”

少年撂下这句话,声音里饱胀着愤怒,脚步声匆匆而去。

南平纳罕的撩开帐门,除了远处的守卫,四下无人。地上躺着一把流光溢彩的刀,牛角上嵌着寒光凛冽的利刃,质朴中透露出削铁如泥的锋锐。

她见过这把刀——还是湖边初遇时,措仑劈杀野山猪时用的。

少年这是将贴身的武器,送给了自己。

南平只觉得今天的迷案又多了几重:自己也没送过措仑东西,少年为何要回礼?他这又是要和谁,去说什么?

第13章 来吧,打一场

烛火燃尽之时,瓒多一行重又回到王帐之中。

西赛服侍他脱了皮裘斗篷,交于侍女。

“你最近倒是有主意。”男人坐下,抬手示意随侍取酒,不紧不慢的来了这么一句。

西赛原要接过皮囊的手顿住,恭顺的垂了下来:“奴知道王上是恼西赛了,怪我给公主难堪。”

瓒多眼神瞟了她一眼,淡声道:“怎么会,你也是好心。”

“是。”西赛秉住笑,冲着男人端起的酒碗里细细斟满。

瓒多扬手饮尽,些许清亮的酒液顺着嘴角边溢出,流过他滑动的喉结。

“不用你伺候了,早点去睡。”他擦了擦嘴,目光扫过女人的小腹,许是想起了先前的情|事,话音里带了些难得的温柔。

西赛就着莲座内的油灯火光,痴痴地看着他英挺的侧脸,不知不觉忘了斟酒。

在外男人总会给她面子,但私底下相处时,难得如此温存。这就是她的爱人——冷酷无情,却又让她离不开他。

貌合心离的日子过了五年,没有孩子的倚仗,西赛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熬得住下一个五年。

“怎么了?”瓒多察觉到身旁人的游离,随口问道。

西赛晃神,连忙把空酒盏匀上,笑道:“王上不睡,奴如何敢睡。”

“那就都歇了罢。”瓒多饮了酒,似是也觉得疲倦,伸手舒展了下筋骨。

女人应下,正欲起身时,帘帐却被掀了起来。

一个脚步敏捷的人影没经禀报就走了进来,打断了此间旖旎春光。

瓒多抬眼,带着浑浊的酒意认出眼前人,蓦地笑了。

“措仑,我的兄弟。”他张开双臂,迎接来者。

少年没有理会哥哥热情的呼唤。

他转眼就到了面前,猛地出拳揍在了瓒多挺立的鼻梁上!

砰!

这一拳够狠,瓒多捂住鼻子弯下腰去,半晌动弹不得。再松开时,掌心已有斑驳血迹。

西赛被这变故吓得手中的皮囊都掉了下去,扑通落在地上,流出的酒液无知无觉染湿了地毯。

守卫没料到王弟会出手伤人,一个个登时围了上来,只男人等一声令下,便把少年拿下。

瓒多一手压住伤处,一手随意的把血迹抹向袍间,锐利的眼眸眯了起来。

而措仑只管沉重的喘息着,仿佛身体里燃烧着无穷无尽的怒火,亟待喷涌而出。

他与男人相互注视,谁也不曾退让半寸。

良久后,瓒多开了口:“都给我退下。”

话却是对着蠢蠢欲动的守卫与西赛说的。

“王上……”女人嘤咛不从。

“退下。”两个字不容置疑。

一片细索碎响后,殿内走的空空荡荡,连看油灯的侍女都退了出去。

瓒多拭干了鼻间滴落的血,冲着少年笑了笑。他解开外袍,露出肌肉虬结的上身:“老规矩,打一架?”

挑衅话音刚落,措仑已经冲了上来。

两人登时缠斗在一起——措仑年纪轻,身手敏捷。但瓒多身量高些,力道大,一时竟难分伯仲。

毡毯之上尘土飞扬,爆发的力量在纠葛往复的比拼中宣泄着,愤怒与猜忌浸在汗腥味中,湿滑不堪。

一忽咣啷一声,是矮案被踹倒在地。一忽刺啦一响,是落在毯子上的皮囊被碾压成空。

眼瞅瓒多想要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少年瞅准机会,等这脚下反倒的台案,一个借力跳了起来。愣是压在了瓒多背上,把他扑倒在地!

少年两手死死勒住对方脖颈,气喘吁吁问道:“还不认输?”

瓒多喉咙受制,脸埋在地毯里喘不上来气,只好拿手胡乱拍着毯子。

措仑松开了他,力竭的滚到一旁。他虽然挨了两拳,但总比哥哥眉骨上肿起青红一块来的体面。

瓒多翻过身,瘫在毛毯之上,半晌竟断断续续笑出声来,震得朱红殿顶上的灰尘几乎要簌簌落下。

“这一招还是我教你的。”男人笑得呛了口水,咳嗽了两声。

措仑粗声喘息着,戒备地看向他。

“这是演哪出?”瓒多扬声问,“要和我兄弟反目?”

措仑揉了揉方才扭到的腕子,沉声道:“南平不可能害玛索多,她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你不能欺负她。”

“……南平。”瓒多若有所思的复述着这个名字,“南平。”

说完,他用力撑着坐了起来,对少年招手:“过来。”

措仑却一动不动。

瓒多叹了口气,手指搓过眉间刺痛伤处:“还记得么?小时候父亲和母亲去围猎,我们因为屁大点小事争吵起来,就在这间屋子里打架,把阿姆吓坏了。”

他顿了顿,又自嘲道:“当初我可是按着揍你,如今竟然比不过你了。”

殿内多年不变的红绿挂毯与羊毛织物,似乎沉默的认领了这段旧时光。

许是往日的兄弟情谊触动了措仑,少年也开了口,语气闷闷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人都是会变的。”

“人会变,但良心不会。”措仑激愤起来,“你既然敢说起阿姆,说明你没有忘了她。是她喂养大了我们,她做错了什么,你怎么能看着她死?”

“我就知道你是因为这件事记恨我,才这么久不回来。”瓒多努力解释,“我说过,当时她是撞见了南部的叛军,才被他们害死的。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明明杀了凶手,就连我要去报仇,你也不肯!”

“措仑,你要明白。”男人望向少年,带着血亲式的诚恳,“即使是我这个位置,也还是有很多事情做不成的。”

措仑不傻,他明白。

南部局势错综复杂,纵然是瓒多,也有无力回天的时候。

但他不想再听这个无比陌生的兄长多说些什么了。

他不应该回到这里,回到乳母阿姆看护着他长大的地方。

每一间毡房,每一片草场都如此熟悉。他曾和哥哥在这里打斗嬉戏,而阿姆总是一只手揣在五彩裙兜里,一只手提着羊奶,忧心忡忡的等男孩子们游戏结束。

回忆像剪不断的细线,死死缠着人心。平时不见踪影,行动之间,撕扯的鲜血淋漓。

他恼怒自己当日不在阿姆身边,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他明明该走的,回到山林中,远离混沌的斗争,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少年心中充斥着的回忆与悔恨,而瓒多却在这时开了口:“所以你这次突然回来,是为了护着南平公主。”

这话不是疑问,是肯定。

措仑蓦地回神——是,他不能走。

高城之中处处虎视眈眈,盘根错节。不过一日没看住,就出了坠马案。

他必须留在这里,因为这里还有南平。

“我爱南平,我要娶她。”

措仑凝视着哥哥,一字一句说出心里话,大胆而热切。

少年人的勇气像无根野草,哪怕没地方附着,依旧生长迅猛。不计后果,不顾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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