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云一秒钟都没停歇,中间只拿柔和的眼神和她对视,“我知道了,那边让工程部的人盯紧了,我不希望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饭后,陶然烧了一锅水,把所有的碗都刷洗干净。
王富贵和季博还有秋田犬倒在草垛上打盹,顾淮云把床让回给胡英休息,叫上陶然出门去了。
雪早停了,出了太阳,金黄的阳光大片洒下来,照在雪地上明晃晃地亮。
干枯的老树孤孤寂寂地站立在天地之间,给这白色的世界里抹上一点难得的墨色。远处还有几声鸟叫,清脆的,叫得雪地安安静静,也叫出几分现世安稳。
陶然包裹得只剩一张巴掌大的脸露在外,站在雪地上,左转转,右扭扭,像极了一只憨得可以的熊本熊。
顾淮云穿着一件短款的立领外套,双手插兜,冰天雪地里愣是站出时尚杂志的封面感来。
陶然却觉得这人包袱太重,无时无刻都要骚上一波,又不是流量小鲜肉。
“顾老板,现在不是讲帅的时候,能不能麻烦你先把拉链拉上去,咱们保暖要紧。”陶然不放心,摘了手套,亲手把外套的拉链拉到顶。
顾淮云垂眸静静看她,任她对自己的外套为所欲为,修长的黑眸幽暗深邃,里面似有一粼一粼潋滟的波光在浮动着。
拉链拉好了,陶然却没松开手,坠落在他的眼神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放慢了节奏。
她承认,这样的顾淮云很有魅力,没有几个女生不被吸引。但她真的是怕了爱情这个东西,说它是这世上最毒的毒药也不为过。她尝过一次就不敢再碰了。
往后退一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陶然眉眼弯弯,“这样也帅的。”
顾淮云的眼神微微转冷,别有深意地看了她几秒后才问道,“刚才和王富贵打牌,输了很多?”
提起这个沮丧的话题,陶然蔫儿了,张开五指,“原先都输了六百多,后来还赢回来一百多,至少还得输这个数。”
“王富贵赢了?”
陶然垂头丧气,“贵哥也输了三百多。”
这么一合计,全都是季博赢。
“回去给你转500。”
陶然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还很虚伪地说道,“不用,真不用。愿赌服输,500块钱而已,我还输不起了?”
顾淮云装腔作势地试探,“真的不用?”
她和顾世铭、江翘翘不是没玩过斗地主,但赌注就是几包辣条,输了赢了不过几十块钱。没见过世面,一下子给她输了五六百块钱,陶然的心态崩得稀里哗啦的。
其实她也不是赔不起这几百块钱,就是一时受不了输了这么多钱。但她要是拿了他的这五百块钱,算什么?
陶然进退两难,快咬碎了一口银牙后,痛定思痛,“真不用,以后我再也不跟那个全国冠军玩了。”
顾淮云在嘴角的笑意快要泄露出来之前,及时地拿出手机,片刻之后,又拿着手机摊给失落的人看,“转过去了,一会儿回去记得收一下。”
在顾淮云的肩包里,陶然找到两块充电宝,现在她的手机正在续命。
陶然先是偷笑,接着双手捂住脸吃吃地笑,跟只老鼠一样贼不拉叽的。突然脸颊一阵发凉,陶然扯下双手看,却冷不防地被人糊了一脸的雪。
“……”
陶然怒了,“顾淮云!”
她发飙前,顾淮云已经拔腿快步走出十来米远了,装聋作哑,“干嘛?”
说话间,陶然团了一个雪球,“你给我站住。”
“你当我傻啊。”顾淮云飞快地走,“走快点,你个小短腿。”
呀哈,小短腿?
这么赤裸的挑衅充分表明十分地不尊重她,陶然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狠一个给他看看,不然真以为她是个吃素的。
雪地里有的是雪,陶然边团边扔,砸出去四五个,打中了一个。
但很快,顾淮云报复回来。他团的都是小雪球,速度快,命中率高。
到最后,陶然只剩下抱头鼠窜的防御力和逞着口舌威风,“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啊,顾老板,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阳光下,顾淮云的笑容是难得的肆意,“不用给我机会,我相信我们日后会很好相见。”
“你要这么说,那就没办法了。到时候你也别怨我没对你手下留情。”
“嗯,不怨。”
陶然不逃了,拉上帽子,背对着顾淮云,一边走一边滚着雪球,恶狠狠道,“我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社会。”
雪厚,没走几步,雪球滚落得双臂都搂不住。
陶然及时收手,抱住大雪球,腰部一提力,冲着顾淮云奔去,气焰也嚣张起来,“怕了没?想求饶吗?没有机会了,乖乖受死吧。”
“小心!”
第94章 他也是深情的人
就在她口出狂言后的下一秒,悲剧发生了。
雪地本就难走,她又抱着沉重的大雪球,走得太快,一脚没踩稳,栽在雪地里。
“……”
陶然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手指着顾淮云的鼻子上,气喘吁吁,“呼呼……今天暂且先放你一马。”
“傻子。”顾淮云踱过来,单膝跪在她面前,“有没有摔到哪里?”
雪地绵软,她又穿得厚实,再摔十个跟头也伤不到她,但顾淮云的关心来得太快,陶然只觉得浑身的矫情劲又开始上头。
跑,跑不过,打,也打不过,她还放出狠话来,结果傻了吧唧地自己把自己给灭了。
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可明明是他先下的手,先来搞她的!
“你!”陶然一掌拍在雪里,喘的,也有气的,多说几个字的力气都不够,只能怒瞪双目,简明扼要地控诉,“欺负我!”
顾淮云收回视线,垂眸,沉默着搓掉手套上的雪粒后说道,“是我不对,起来,地上凉。”
陶然全身都通畅了,搭上顾淮云伸出的手,骄矜地挣扎起圆滚滚的身体,还要挽回一点面子,“信不信我拒收你的五百块?”
顾淮云无奈,俯身拍掉沾在她身上的雪,“知道知道了,你厉害,怕了你了。”
虽然是不用看就知道是假的面子,但陶然也是识相的,兜着就揭过,欢快地踩雪。厚厚的雪地被黑色皮靴踩得咯吱咯吱响。
“你中午吃饱了吗?我看你一边开会一边吃饭,都没怎么好好吃。”走也没个走相,陶然张开双臂,保持平衡,身后是一串笔直的脚印。
顾淮云走她身边,双手抄兜,姿态如闲庭信步,“嗯。”
半途中,一只脚没落好,身体失去了平衡。
陶然怕前面好不容易走成一条线的脚印就此前功尽弃,像落水的人胡乱扑腾,她的双手也在空中杂乱无章地比划,最后还是一只大手钳住她的手臂,拉住快要倒下去的她。
“好好走。”
稳住身形后,陶然把他的话当耳边风,“英姨做的咸鸭真好吃,可惜回去后就吃不到了。”
突然站定,回头,抱着一线希望,“你会做咸鸭吗?”
顾淮云冷睨着她,斩钉截铁道,“不会。”
“哦。”陶然拉下脸,这脸刚拉不久又扬起来,“顾老板,我有一个小秘密,你要不要听?”
“说。”
陶然事儿多,“我告诉你,你要保证不能告诉别人。”
“嗯。”
“你是不是觉得英姨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其实英姨不是你以为的英姨,她是一个有故事的英姨。”
“……”
顾淮云警告的眼神递过来,陶然怂得毫无保留,急急忙忙地招了,“英姨年轻的时候有一个老相好,隔壁村的,还是青梅竹马。两人一块儿长大,长到十七八岁的年纪,就私定了终身……”
陶然没有讲故事的天赋,照搬照套王富贵的,还讲得磕磕巴巴,顾淮云在一旁只管听,一句话都没有打断她。
哪怕她早已知晓胡英的前情往事,但自己再说一遍,陶然还是感到一阵唏嘘的痛惜。
一整段故事讲完,顾淮云面无波澜,只是问道,“你想跟我讲的就这些?”
陶然暗自惊讶于他敏锐的直觉,接着往下说,“昨天我用你的手机给仲叔打电话,当时信号不好,我开了免提,走到英姨身边。”
谁知顾淮云做事讲究效率,这边刚起了个头,他就直截了当抛来真相,“你怀疑曹仲就是当年离开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