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和维扬分手后,她也是这样痛不可当。
现在呢。
阳光太刺眼,陶然将蒲扇盖在了脸上。
废弃的荒地地势空旷,不断地有风吹过,拂得她摇摇欲坠。感觉头很沉,人也变得沉了。
在睡过去之前,陶然想,回去后如果见到顾淮云,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她是被人摇醒的。
“姐姐,姐姐。”
脑袋沉重得抬都抬不起,但清醒过来的一点意识让她听见小男孩的声音。
“姐姐,现在不热了,我们一起去捡废品吗?”
“嗯。”陶然感觉自己的脑袋被灌注了水泥一样,一出声就发现喉咙肿痛得僵硬成火辣辣的一块。
她掀开眼皮,“小星,姐姐有点不舒服,你别靠姐姐这么近。”
小男孩将手搭上她的额头,然后哎呀一声,“姐姐,你发烧了。”
“咳咳……”
陶然转过另一边,咳得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姐姐,奶奶有草药,我让奶奶给你煮。”
小男孩说完就跑出去,速度太快,以至于最后撞上了人。
男人眼神放在了正躺在大树底下的人身上,两手却是扶住了身形不稳的男孩。
小男孩一眼就认出面前的男人,回头就冲着陶然喊,“姐姐,你快跑,坏人来抓你了。”
他这声音一出,顾淮云已经将他移到一边,交给身后的季博,自己却是径直往大树方向走去。
和大树正对面,有支架起来的火堆,上面悬挂着一只烧黑了的铝锅。铝锅边放置着一只红色的塑料桶,被一层塑料膜封住。
他接着往里走,视线可以充分看清那截水泥管道,里面铺着红色和黄色的海绵垫子。
最后,他又转头看向大树底下躺着的人。
陶然弓着身,手里攥着一把蒲扇,也看了过来。
顾淮云看完陶然,目光茫然地又返回到这几天她躲避的地方。
一截水泥管道,一只铝锅和塑料桶。
这些天,她就是在这种地方过的吗?
陶然看着从天而降的男人迈着缓慢的步伐,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心顿时就像被刀锋刮了一下。
她感觉有新鲜的血液从被刮的地方流出来。
不太痛。
该痛的,早就痛过了。
剩下的不过就是麻木。
还有,结束。
她被他找到了,一切也都该结束了。
男人走到她身边,俯视下来,面上的表情犹如狂风暴雨前的滚滚乌云。
陶然没错开和他对望的视线,唇角勾出了一丝笑。
“为什么要躲在这里不回家?”男人蹲了下来。
她在笑,但是也有温热的液体从她脸颊上缓缓地流下来,“我、我不想离婚……”
睡之前她还在想见到他要说什么,一开口竟然是这句话。
最终,她还是没能抑制住心底最害怕的东西,也没能保全住自己的尊严。
其实这也没什么,她爱他,爱到失去自我。
她知道这样很不应该,可是那又怎样?
她也就烂命一条,没什么可珍贵的。
陶然躺在躺椅上,歪着脑袋对他笑,“回去了,我就失去你了。”
顾淮云盯着她,眼神犀利,嘴唇紧抿着。半晌,他突然站起来,背过身去。
陶然偏过头去,仰望着无垠的蓝色。
又一阵风吹来,树叶簌簌作响。
她的脑子,还有的她的身体,空空如也,却也很轻松。
那种感觉像迷蒙的雾一般,轻轻的,柔柔的。但说散也就散了。
她把她所有都掏在他面前了。
她一无所有了。
时间跟着树荫不知道晃动了多久后,男人终于转过身来,弯腰抱起了她。
陶然顺势圈上他的脖颈。
男人一口气朝前走了好几步,又停了下来,目视前方,哽着酸涩的喉音说道,“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
就像湍急的水流一泻而下,她所有的思绪也都跟着被冲塌了。
陶然只觉得眼前一黑。
顾淮云垂下眼眸,眼底有很重的难过,问她,“陶然,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
眼泪汹涌地夺眶而出。
她不懂。
不懂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姐姐,姐姐。”小男孩被季博拦着,对着季博拳打脚踢。
顾淮云再抬头时,神色已然恢复平常,“把他也带上吧。”
**
“同志,我们是来送牛肉面的。”张大勇站在刑侦大队门口,犹豫了良久,才壮起胆子问正在岗亭上站岗的人。
昨天,那个男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商人,顶多就是钱多了一点,结果今天接到送面的地点居然是市刑侦大队!
这年头做点生意、赚俩钱一定要这么难吗?!!
好在对方态度还算和蔼可亲,“哦,你们是送牛肉面的吧,顾总提前打过招呼的,来,送到那边一楼就好。”
“好的好的。”张大勇连忙应承。
搬面的时候,他老婆没了在面馆里的气势,畏畏缩缩的,“老公,你说昨天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该不会是对他们的面馆有所企图吧。
还是对他们夫妻俩有什么企图?!!
“不管是什么人,反正我们就是卖牛腩面给他的。我们知法守法,不怕他是什么人。”张大勇显出了男人的胆识。
第333章 你是不是以为我哥和杨子芮睡了?(一更)
中午刑侦大队的办公室里飘满了浓浓牛肉面的香味。
“我的妈嘞,这顾淮云还算有点良心,用牛腩面收买人心啊。”
“唉,给我两块牛腩,这几天,我都累瘦了。”
“去,我也要补补。”
“这面好吃,比我的老坛酸菜牛肉面强多了。”
“顾淮云的老婆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你们八卦出来了没有?”
“没有啊。你们谁扒出来了?”
没有人知道。
“我该说你们什么好?二十几年前的命案,你们都能把凶手扒得一干二净,就豪门里的这点小事你们居然扒不出来?”
“你能,你去扒扒看,看严队不扒了你一层皮!”
“这个顾淮云跟我想象中的有钱男人怎么有点不一样呢?”
“什么不一样,不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么?就是多了一点钱。”
“去你的。你不觉得他对他老婆也太痴情了吗?关键是,这男人要颜值有颜值,还是安城首富,这条件哪儿找?”
“就是,就是。本来吧,我觉得这有钱人也太矫情了点,夫妻间闹点小矛盾,还闹到我们刑侦大队来了。结果,这几天一接触,我发现这男人对他老婆是真用心。我都被感动了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啊啊啊,妈呀,我这千年单身狗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先别急着信,赶紧把之前那桩情杀案的卷宗给我整理好了。”
“……”
“瞪我干啥,就是那个他老婆出轨了,他把他老婆杀了之后再碎尸的那个案子。”
“你是不是一定要在我吃牛腩的时候提‘碎尸’这两个字?”
“哈哈……对不起,我故意的。”
“是不是要打架?”
“来啊,来战啊。”
**
陶然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不是她熟悉的阴暗低矮的水泥管道。视线微微转移,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面,右边高高挂着一只透明的输液袋。
像是在病房里。
哦,她想起来了。她正躺在大树底下睡午觉,后来被顾淮云找到了。
“醒了?”
陶然被一道男嗓吸引了过去,看到人后,她心虚地扯出一点笑容来,“顾世子?”
顾世铭看她的神情很复杂,很矛盾,估计想直接掐死她,但又下不去手。
陶然继续讨好笑道,“顾世子。”
虽然她身上的那种沉重感没了,但换成了一种绵软的无力感,一样不好受。
她只微微皱起眉头,顾世铭的心便瞬间软了,脸色还是高冷的,“你高烧39.5度,你知道吗?”
“我发烧了吗?我怎么没感觉?我挺好的呀。”陶然睁眼说瞎话。
顾世铭一眼瞪了过去,那表情就是在说,我听你放屁!
她的皮够厚,对顾世铭的怒火一点压力都没有,但架不住她刚刚高烧才退,实在没什么力气怼回去。
而顾世铭更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压在心头上几天几夜的担忧全部转为无处发泄的愤怒时,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想的?什么都不玩,玩消失?陶小然,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真的很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