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折腾完,医生得出的结论是,除了营养不良外,其它没有问题。
夏寄秋说她从小就皮实,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陶然倒觉得皮实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给别人、给自己找麻烦。
在回半山别墅的路上,已经是半夜的时间。
陶然挨在顾淮云的身边,一动不动。
她是真的没力气再动了。
窗外的路灯照进来,如影随形。陶然怔怔地望着那些昏黄的光无意识地发呆。
“难受?”男人宽大的手抚上她的额头,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她。
陶然将男人的手抓在手心里,努力地扯着清浅的笑,“不难受,困了而已。”
车内光线晦暗,但能让她看清他疏朗的眉目间清清楚楚地印着他对她的关心和担忧。
陶然不舍得。
她给自己打了一针鸡血,“要不然你跟我讲一讲白医生吧,我感觉他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
男人淡漠的眼神盯着她看了良久,最终还是向她妥协了。
“白忱曾经有过一段很短暂的恋情。”他开腔的时候,仿佛打开了一本尘封已久的书,“后来因为家里人的压力,他被迫跟喜欢的人分开。”
狭窄的空间重新阒然无声,只遗留着顾淮云口中的那个“被迫跟喜欢的人分开”的遗憾和感伤。
她也不是真的八卦,但对这种有情人却不能终成眷属的结局总有心生不忍的惋惜,“那现在呢,那个女孩嫁人了吗?还是……”
“不知道。”顾淮云抬起手臂,让人靠在他的肩上,自己则靠近椅背闭目养神,嗓音和夜色一样,又哑又沉,“走了,再也没有音讯。”
不知从哪里来的冷气,陶然忍不住缩紧了身体,喃喃问道,“白医生是不是对那个女孩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不知道。”顾淮云还是一问三不知的做派,又不想搅乱了她的牵肠挂肚般的心绪,在沉默之后接着说道,“他应该还是在等念念。”
“念念?思念的念?女孩的名字?”陶然扬起头,视线投在男人的脸上。
顾淮云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嗯,叫沈念。”
人的名字其实是一个很特别的符号,不同的叫法会体现出不同的亲疏关系。
明明叫沈念,他却亲昵地叫“念念”,只能说明,他和这个叫沈念的女孩关系匪浅。
想到这,陶然酸得牙根都软了,“看来顾老板跟白医生的心上人也很熟悉。”
“嗯,算是一块儿长大。”
“……”
陶然嗤一声,很是看不起的表情,“这个怎么能算一块儿长大?你奶奶说你回顾家都12岁了。青梅竹马的感情那得从穿纸尿裤算起才算。”
“好,那就不说了。”
男人要抽回手臂,陶然眼疾手快往后一倒,将手臂夹在她的后脖颈和椅背之间。
“行行行,那就算你们一块儿长大吧。”
陶然刚才是太紧张,完全没注意到男人的手臂只是往下抽离一点,她的心思都在那个顾淮云都叫一声“念念”的女孩上,猝不及防地听到男人说道——
“念念……是白忱的妹妹。”
陶然倏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顾淮云看,震惊、疑惑,还有乍听之下瞬间的茫然交汇在她眼里。
顾淮云似乎料到她会这么惊讶,左手在她还呆若木鸡一样的脸上弹了一指,叹一声,“不是亲的。”
陶然未出声,等着他给解释,等到的是——
“沈念、白忱,连姓氏都不一样,这都没发现?你这猪脑子。”
被骂过之后,陶然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眼珠子一转,犹豫又不敢相信的口吻问道,“不会是后妈带来的孩子之类的吧。”
顾淮云散漫地垂着眼眸觑她,眼神清清淡淡的,一言不发,陶然以为她猜错了,结果……“嗯,白忱的后妈是白忱爸爸的初恋,后来两人分手后各自成家。白忱十一岁那年,亲妈就去世了,他的后妈知道后就和原配离了婚,带着沈念去找了白忱爸爸。”
第202章 以后不要这么傻了(二更)
后面的故事不用听,她也能猜得出是什么样的。
名义上的兄妹俩在相处中渐渐互相倾慕,生出爱意。但他们毕竟是法律上的兄妹,为世人、道德伦理所不容。
之后的那些恩恩怨怨都不必说,只看现在的白忱,形单影只地坚持着一段无望的感情,她就知道这段感情曾经有多么的惨烈。
陶然又记起刚刚顾淮云说的,人走了,再无音讯。
“白医生找不到人吗?”
“找到人不什么都解决了吗?”男人重新枕在靠枕上,手臂一拢,将人拥在了胸前。
陶然哑口无言,只能为刚刚那个斯文俊秀的男人唏嘘不已。
“别想了,快点闭眼休息一会儿。”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漳港区忙得跟只陀螺没什么两样,晚上又赶着去了文临镇,现在人在他怀里抱着,安心的同时疲惫也像涨潮一样,淹没了他。
回到半山别墅,躺在床上,脑子明明沉得抬都抬不起来,可思绪却是异常的清醒,仿佛还置身于那间伸手不见五指的电梯间里。
一阵清冽的味道钻入她的鼻中,然后是男人掀开被,躺在了她的身侧。
陶然用土拨鼠的方式往前拱了两拱,两只手臂都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男人无奈失笑,拿下她的一只手,顺手在她凌乱得跟鸡窝一样的头发上拨了拨,“这样怎么睡觉?躺好了。”
手臂重新挂在了他的脖子上,陶然的态度简直就是在造反,“不要,我就要这样子睡。”
男人没有再拿下她的手,闭上眼,“你要睡得着你就睡,明天手臂要是酸痛别来跟我说。”
“嗯。”
陶然的视线借着漏开的窗帘往外看,弯月的清辉冷冰冰地照进来,窗外似乎有鸟扑簌飞过。
“以后不要这样了。”她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
万籁俱静,只有他胸腔里强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一下又一下。
胸腔鼓起,又缓缓回落,那是他吐露出的一口气。
顾淮云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但没什么好说的。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救人。
现在冷静下来,重新回想一遍,他依然无话可说。
如果非要让他掏什么真心的话,那就是假如把她救上来的那一刻,电梯突然坠落,他会没命,他依然还是会义无反顾地跳入那个危险之地将她先捞上去。
用他的命来换她的命,也没什么不可以。他愿意。
“睡吧,别想了,这不没事吗?”男人叹气道。
她的鼻子顿时酸塞住,没有办法呼吸。
“以后不要这么傻了。”
陶然用力吸了吸鼻子,发现还是无法通气。
“知道了。”男人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将她的头掰上来,“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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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七点。
顾淮云穿戴整齐,正站在床前戴钢表,“我先走了。”
“不要!顾老板,你把我拖起来吧,我实在起不来了。”陶然从被窝里挣扎出一只手,痛不欲生又极其壮烈的嗓音,“我要和你一起去上班!”
穿了一段时间幼稚到死的卡通睡衣后,陶然发现顾老板对她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安全得不能再安全,就换成了舒适自如的睡裙。
此时,宽大的睡裙袖子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细腻的手臂,玉质一般光滑。
她的脸一半埋进枕头里,另一边被散乱的头发遮盖住,微微勾起的唇瓣隐隐绰绰地就藏在黑丝后。
妩媚得想让人好好得收拾一番。
这样的景色,对一个刚起床的成年男人来说,诱惑太大。
顾淮云本该要走的步伐生生顿留在原处,俯视着人,嘴角的笑在露出来之前被他控制住,“我给你60秒的时间。”
“啊啊啊,不行,五分钟,就五分钟。”陶然蒙在枕头里嚎叫。
男人看着钢表上走动的秒针,“还有40秒。”
“……”
还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手快要幻化成中指形状前,男人冷冷开腔,“今天你要敢给我竖中指,我就让你见识一下顾家家法,让你成为第一个领受顾家家法的人。”
话音刚落,那根中指立刻缩了回去,食指和拇指对搓,比出一个爱心来。
男人没声音了。
陶然沾在枕头里,“咯吱咯吱”地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