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除了莫非知道她的身份,其他人并不知情,只因为顾淮云停留,他们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停住了脚步。
他们之间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男人的惊讶也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知道是她后,也不急着开腔询问,只是隔着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她,似乎在用视线在描绘着她的五官。
“老板。”后面还有几个高管在,莫非沉不住气,先打破沉寂的对视。
顾淮云却没搭理他的茬,抬脚向着女孩走过去,离她不过一尺,“什么时候来的?”
陶然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脸,还是偏着头的姿势,回他,“中午来的,路上堵车,七点多才到。”
过道里安静一片,只有男人的嗓音在回荡着,“怎么突然来了?”
嗯,她是来得有点突然,但她不怕他说突然,就怕他问怎么来了。
陶然极力寻找他的画外音,比如“你不应该来”这一类的,但她没有在他的语气中感知到这一层。
胸腔里的心脏加速跳动,陶然听到自己掺着淡嘲和对他的埋怨的声音,“你一直不回来,我就只能来这里找你了。”
陶然知道,自己说这样的话,有点超出他们现在的关系范围。
最近她越来越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像现在,看到他之后,很多事情都变得无足轻重。
病情的治疗,江翘翘的离开,和维扬的意外相遇,这些原先一重又一重压着她,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在见到他之后,都渐渐地从她身体里抽离了出去。
此时此刻,陶然只知道,这几天,她是真的很想他。
此时此刻,想他,是唯一重要的事。
顾淮云没有回应她,但垂眸看她的眼神很直接,像是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看她有没有在撒谎。
陶然在对视中首先败下阵来,她的唇角往上自嘲地勾了勾。他不必这样怀疑她。
要不是有他的下属在,她都敢大胆地跟他承认,她是因为想他了所以自作主张地来江城找他。
人如果是从未失去过什么,那他一定会害怕失去。
但她不是,在一样又一样对她来说都珍若生命的东西,爱情、亲情,现在是友情,一样一样地失去后,她好像可以承受得住老天爷从她这里再拿走些什么。
男人的喉结滚动,陶然感觉得到他有话对她说,但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他的只字片语,而是等到了他的拥抱。
他走近一些,缓缓地张开双臂,又很小心地拥她入怀。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慢镜头。
和往常的拥抱不同,他的脸颊紧紧地贴在她的发鬓,摩挲着,像在克制着什么。喉咙处,她明明有听到有声音发出来,却没听清。只有他抱她的手臂,紧了又紧。
很多情绪不单单只是依靠语言才可以表达出来的,肢体动作也可以。
他抱着她的时候,她能感应到他对她也是有感觉的,并非他所说的那样和爱情无关。
有些拥抱发乎情止乎礼,比如朋友之间的,亲人之间的,但他的拥抱不一样,他是属于男女之间的。
可是她找不出证据,而他也从未跟她坦诚过。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其他高管怎么看先不说,倒是把季博看呆了,甚至忘了反应。莫非比他玲珑剔透,回过神后,赶紧掏出房卡,刷开门后,朝多余的几个人打了个手势,示意这些电灯泡抓紧时间主动消失。
没多久,几个“咔嚓咔嚓”的关门声心有灵犀地响在酒店过道上。
等她清醒过来,手从男人的腰侧收了回来,陶然低垂着头,脸像煮熟的虾,红得不像话。
男人松开手,拿食指刮了一下她的脸颊,揶揄她的口吻,“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要这么说的话,陶然来气了,他以为刚刚丢人现眼他没有份吗?要不是他当众抱她,她能从安城丢人丢到江城来?
陶然掐了一把他的腰间,可惜他腰间并无多少多余的肉,“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进去吧,我要搜一搜。”
男人眼里染着浓浓的笑意,把她拥进了套房里,明知故问,“你要搜什么?”
房门咔嚓一声轻声关上,陶然的心跟着一紧,又装作淡定地巡视房间,“搜你有没有背着我在外面乱搞的证据。”
男人脱下西装,单着一件烟灰色衬衫,正在摘钢表,回头反问,“我做事是那么不靠谱,乱搞还留证据给你搜?”
气焰这么嚣张,看来是吃定她拿他没办法是吗?
“如果我真搜出来,怎么办?”
顾淮云靠在书桌的边缘,双手抱胸,气定神闲说道,“你要真搜出来,顾氏总裁的位置给你坐。”
切,谁稀罕,累死人的活儿。
气氛沉默下去,谁也没有说话。偌大的总统套房,陶然莫名紧张得觉得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不是没有和他单独共处一室过,在他出差来江城前,他们都曾相拥而眠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能感觉得出来他们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变化。
不一样了。
第174章 没有一个女人,像她这样(二更)
“傻站在那里干嘛?过来!”顾淮云反手将一把座椅掉了个方向,坐了下去,向她招了招手。
从三百多公里外的安城追了过来后,陶然怂了,干咽两下唾沫,拒绝了,“不、不过去了,在这里也可以说话。”
男人的大手朝她伸出,停留在半空中,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嗓音醇厚,命令道,“过来。”
“……”
行,你是霸道总裁,你可以。
陶然动了,扭捏着一步挪几厘米,两步不到十公分,两三米的路,照她的这速度,能走到明天天亮。
顾淮云的耐心终于告罄,身体往前倾,一把将人捞过来,狠狠说道,“现在再跟我玩什么害羞,嗯?”
大哥,能不能赏点面子?
他的手臂圈在她的腰间,一只手指尖把玩着她大衣上的比一元硬币还要大一圈的纽扣。
陶然的手搭在他两边肩头上,体温透过烟灰色的衬衫传到她的掌心中,她喃喃自辩,“反正我也没事做,当作出来旅游一趟了。”
男人对她的狡辩未置一词,看了她许久后哑着嗓音问,“有没有想我,嗯?”
吸顶灯的光暖黄的,打照在他的脸上,深邃立体的五官蒙了一层柔和光晕,逼迫着她想抚摸,想临摹他的眉眼,他的鼻子,还有他的唇。
漆黑的眼眸盈满了细碎的光,中间还有她真真切切的倒影,皱着她的心脏一紧一缩。
“还好。”她终究留了一丝丝的理智挣扎出来,“那你呢。”
手被他包住,摩挲着,粗粝的质感,他的视线胶着在她那只手上,应道,“想。”
想,一个字,像把小锤子,锤在她神经末梢最敏感的地方。陶然眨了眨眼睛,喉咙却挤不出一丝的声音,胸腔里的空气变得稀薄。
他抬眸看了上来。
他们离得极近,她几乎是靠在了他的胸膛,气息都交织在一起,分辨不出是他的,还是她的。
空气在两人的对视中慢慢变得凝固起来,连呼吸声都变得异常清晰可闻。
一切都像停止了一样,只有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想退,却被他的眼神钉住了,又仿佛是她心甘情愿地沉沦在他温柔缱绻的目光中,无法自拔。
那一刻,他的意识也是迷失的,但他清醒得比她早,喉结上下滑动,问道,“晚饭吃过没?”
“吃了。”搭在他肩上的手有点拘谨,只能靠说话来转移注意力,“下了高速之后吃过晚饭才过来的。”
“以后不要再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了。”男人眼里的失控慢慢褪去,又恢复成原来清明冷静的模样。
陶然心虚,只好实话实说,“我怕你不同意我来。”
男人的神情有片刻的僵硬,像在为她的话动容,再开腔时语气中有无奈,也有疼溺,“你来我很高兴,但是你跟我讲一声,我可以让经理给你开房门,你就不用站在外面傻等。”
搁在他肩头上攥紧的手缓缓舒展开,陶然低头,勾起一抹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这几天睡得好吗?”静谧的房间里,连灯光中的细微的浮尘都显得异常安静,男人暗哑的声音飘在空中,慵懒中又带着寻常。
被他问,这几天的事像一张张幻灯片快速地在她面前闪现过。时间一样的长,但好像发生了好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