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云走出诊室,因为担心,没有走得太远,坐在了靠近诊室门的联排座椅上。
刚刚入座,接到了白忱的来电。
“哥,你们到了吗?”
明知白忱看不到,但顾淮云还是莞尔一笑,“到了,陶然现在在和医生谈话。”
白忱一路攻读到博士学位,一毕业就在附一这个三甲医院坐诊,去年评上副主任医师,是附一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
他一身精湛的医术,帮助很多患者脱离病痛的苦海,但唯一遗憾的是从未用自己的所学为几个好哥们做点什么,空余一腔赤诚的热情。
但他的这个热情真的很不受游斯宾还有常平几人的待见。
游斯宾曾经说过,“你也不看看你治的是什么病,脑卒中,我要真落你手里了,估计离死也不远了。”
常平对他那双拿手术刀的手更是十分忌惮,“白医生,您做的都是开脑袋的活儿,我们还年轻,还想好好浪几年。”
现在顾淮云来到了附一,白忱就觉得好像是来到了他的地盘一样,“哥,我这里有患者,走不开,你来找我。”
“找你干嘛,我又没有中风。”顾淮云笑道。
“我们好久没见了,你不想我吗?”这凉薄的兄弟情,白医生都要伤心得快要脑卒中了。
害白医生差点脑卒中的人的心挺狠,“初一晚上不刚见的面么?”
白忱掐指一算,郁闷,“这都十几天了……”
“我在五楼,你在哪里?”
顾淮云逗完人,终于松口答应,白忱立刻欢喜,“我在二楼,神经内科。”
收了线,顾淮云起身往那扇紧闭的门确认似地望了两眼后往安全通道走去。
越往下,人越密集。诊室内医生淡定从容,早已看得麻木,诊室外病人、陪伴病人的,莫不都是神色凝重,或者是满面愁容。
顾淮云穿过层层人群,找到白忱的诊室。
洁白的墙面上贴着指示牌——神经内科三白忱副主任医师
顾淮云看着这个简简单单的指示牌,心底莫名地涌出欣慰感,更像是老父亲看到儿子终于有出息。
眼里的笑意还没浮现出来,顾淮云又把视线转移到诊室虚掩的白色钢质门上,还未伸手去推,门自动从里打开。
与此同时,一本蓝色的安城所有医院通用的病历本“啪嗒”一声掉在了他的脚边。
顾淮云弯腰拾起了病历本,准备送还回去时,入耳的是一道清亮、濯濯的男声,“不好意思,谢谢。”
而当他看清对面的这张脸时,顾淮云有霎时的错愕,眉骨随即紧紧地压缩了下来。
在商场上驰骋多年,他一向不爱看人面相,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对面的这个人,依然能引起他深深的注意。
肤色白皙,清秀的五官好像精雕细琢,俊美绝伦。浑身的气质又是空灵的,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清隽,犹如宣纸上工笔白描出的人物。
只是他的眉眼间似乎缀着一抹揉不开的忧郁,让人很容易就沉沦在这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哀伤中。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直接,对方的眉头轻微蹙起,从顾淮云的手指间抽走病历本,又轻声道了谢,扶着身边的老妇人擦身而过。
“阿扬,刚才的那个人你认识?”人还未走远,老妇人迫不及待地开口。
年轻人拥着老妇人瘦弱得像张薄纸的身体,回应道,“不认识。”
两个仿若相依为命的身影很快糅杂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仔细辨认根本无法追踪得到。
顾淮云收回复杂的眼神,抬脚进了诊室。
“哥,你来啦,刚好,我的病人刚走,下一个还没叫号。”
他还没八点开始上班,看到现在早已口干舌燥,白忱趁机拿过桌上的保温杯,用杯盖当水杯,喝了满满一杯盖。
“嗯,我马上就走,陶然还在上面,我怕她找我。”
“嫂子什么病,严重么?”他自己就是医生,自然懂得需要尊重患者的隐私权,但现下,他的素养被关心所取代。
顾淮云含糊其词,“没什么大毛病,不严重,你别担心。”
白忱是典型的瑞凤眼,眼尾微微上翘,笑起来时眼底细细的卧蚕立即便被勾勒出来。
“那哥你也别太担心,李医生在心理辅助上是很有名的。”
陶然能这么顺利地挂上李文浩的号,也是白忱在中间穿针引线。
“嗯。”顾淮云眼波流转,沉吟后问道,“刚才出去是谁看病,年纪大的吗?”
“是啊,旁边那个是她儿子,挺帅的吧。”白忱以为顾淮云会问的原因是因为别人的长相。
“也是脑卒中?”
还好他是豁达开朗的性格,不然会三天两头被气死。就因为他主要研究方向是脑卒中,所以来找他的人都是脑卒中?
“不是,偏头痛。”白忱不服,伸冤,“哥,在你们眼里我是不是只会看脑卒中啊。”
顾淮云未置一词,只是笑得高深莫测,话题又重新回到刚才那对母子身上,“只是偏头痛吗?看着好像病得很严重。”
今天白医生的医德被狗吃了,明明穿着救死扶伤的白大褂,讲话的姿态十足像村头说东家长道西家短的乡野妇女。
“得了白血病,去年吧,刚做过骨髓移植手术,也是在我们这里做的。好像是苏城人,家境也不好,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就得了这个病。”
第163章 无限地惹人恣怜(一更)
顾淮云似乎听到一阵很吵杂的嗡鸣声,声音由小到大,达到顶峰时又像退潮一样,越来越弱,到最后只剩下万籁俱静的空白感。
“哥?你没事吧。”白忱面带焦色喊了一声,还没等来顾淮云回答他,“叩叩”两声门被敲响,有一个病人拿着影像检查结果进来,“医生,我爸的CT片子出来了,您给看一下。”
顾淮云适时退出诊室,而白忱连和他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举着黑色片基对着光源看。
从白忱的诊室出来,顾淮云没有停留,步履匆匆地回到了五楼那间心理诊室。
到李文浩的心理诊室外时,门还是关上的状态,而他的手机也没有她的未接来电。
静坐回原先的位置上,吐息纳气,眼神不时地回望着那扇白色的门,猜测着里面的医生和患者正在做什么。
男人深色的眼眸里沉浸着森寒的光,侵占在一张高度不到半米的塑料椅,显得拮据又寒酸。
“得了白血病,去年吧,刚做过骨髓移植手术,也是在我们这里做的。”
“好像是苏城人,家境也不好,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就得了这个病。”
白忱的话挥之不去。
在和陶然提出协议前,她的一切信息,他都派人搜集过,自然也包括她的前男友。
也不能怪她对维扬会念念不忘,刚刚不期而遇,虽然令他感到意外,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维扬确实长得很好看。
“老板!”
顾淮云杂乱无章的思绪是被莫非一声上气快要接不上下气的急喘打断的。
“我不是说中午就会到的吗?”顾淮云皱眉,没想到逮人都逮到这里来了。
莫非摆了摆手,连气都没喘顺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文件出来。
现在哪有闲功夫喘顺?
“这份……”莫非只剩着一口气,实在说不动了,最后凭借毅力憋出几个字来,“把字签了吧。”
顾淮云落眼在白纸黑字上,是一份有关于商场主力店和连锁品牌商户的战略合作协议,还有一份是已经制定好的新项目的招商方案。左手捻着纸,一目十行地过目着,右手向上打开着大拇指和食指。
莫非瞬间就看懂顾老板的这个动作,连忙从公文包的外侧掏出一支签字笔,夹在了大拇指和食指之间。
笔走龙蛇,顾淮云很快就签好了文件。
“这段时间辛苦了。”递回文件时,顾淮云说着很不走心的客套话。
莫非早已认清自己当人马仔的命运,低头往公文包里装文件,不以为然道,“没事,这个有什么可辛苦的。”
事实证明顾老板还是有人性的,“今年可以多给你三天假期。”
幸福来得太突然,莫非懵了,甚至有些无法接受。
自从跟了顾淮云,上班就不纯粹是上班,简直就是玩命。三天假期是啥概念?那是比给他三天光明都要珍贵!
“怎么,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