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顾淮云的眉间几不可察地蹙起,“我没有在玩你,是你不记得我而已,我以为你知道我。”
“顾先生!”陶然的笑意更大,也更冷,似乎顾淮云的话是多么的无稽之谈,“如果不是前两天顾世子,哦,就是你弟弟告诉我,我们几年前曾见过,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顾先生,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们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你凭什么笃定我一定会记得你?”
顾淮云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后目光从陶然的眼里垂了下来,落在桌面上,嘴角向上翘,弧度很小,更像是在自嘲。
他料想的没错,她不记得几年前的那一幕了。
目光再往上抬起时,顾淮云的神色已经是无波无澜,“那是我的不对。”
顾淮云束手就擒,陶然反而觉得没意思。
什么都没意思,连活着都没意思透顶。
“也没什么对不对,”陶然抓了一下头,最后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我们的协议取消吧。”
走出锦膳楼时,陶然才发现天空正飘着小雨。冷气从鼻腔,刮着她的喉咙,直达她的五脏六腑。
不远处,一棵巨型圣诞树亮着彩灯,欢快无比。
陶然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后兜上外套的帽子,往前走去。
刚刚走出几步,肚子咕噜了一声,她才记起,晚饭还没吃。
她的人生,真是一场活色生香的悲剧。
商场的负一层有各式小吃,陶然一咬牙,走一路吃一路,最后把自己吃得撑到快要走不动了才心满意足地走出商场。
“喂,翘翘。”陶然一手接江翘翘的来电,一手轻轻按在胃部,难受。
“怎么样?今晚和顾总的会面感觉怎么样?顾总长得帅不帅?”江翘翘笑嘻嘻道,她的八卦之心控制到现在才打电话她容易么?
“不怎么样,”陶然打了个嗝,舒服得缓了一口气,“吹了。”
“吹了?”江翘翘的震惊和失望齐飞,“顾淮云长得这么可怕?”
“不是,很帅。”陶然仰起脸,雨丝一丝又一丝地飞到她脸上,冰凉的。
“那是……顾淮云对你不满意?”江翘翘大胆猜测道。
“江翘翘!”陶然警示地叫了一声,“是我,是我提出的取消协议。”
江翘翘是什么表情她看不到,但是她的声音非常失落,“陶小然,看来你这辈子注定贫穷。顾淮云也同意了?”
他同意了吗?
陶然回想着一个多小时前的情景,他没说同意,但也没说不同意,那就可以默认同意了吧。
毕竟这么好的条件,整个安城也就他一个。就算全安城的男人都娶不到老婆,他也不会打光棍。
“嗯。”
这下江翘翘彻底死心了,“好了,没事了,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告辞。”
江翘翘的电话挂得跟急着赶去投胎一样,盲音瞬时就传进陶然的耳朵。
“……”
陶然又打了一个饱嗝,思考着108种可以和江翘翘友尽的方法。
看来那只企鹅是真的救不活了。
那……死就死了吧。
陶然不想再费脑子想这些破事,裹紧外套奔回她的小公寓。
今晚陶然睡得有点吵杂,做梦了。
梦里一团迷雾,一群人在雾里走来走去,她看不到他们的脸,但有声音。她听到他们和她说,“陶然,欠债还钱,欠债还钱。你爸欠的钱,你要还,你要还。还我们的钱,你还来。”
一晚上都睡得很痛苦。
**
“仲叔早。”
昨晚下了一场小雨,今天虽然没有雨,但空气湿漉漉的,气温比昨天还要低。
曹仲还住在工厂里,他的前半生也都在这里度过,见证了企鹅从小到大的整个过程。
“早,小然,刚刚有人送了一包快递,你去看看,我放在传达室里了。”
陶然讶异,却还是抬脚向着传达室里走去。
这段时间她收到的东西不少,光是律师函就有一沓。
传达室没什么东西,陶然就见到桌面上摆着一个鞋盒大小的包裹,走近一看,收件人写着她的名字。
犹豫了一会儿,陶然拆了包裹。
等她看清包裹里的东西后,陶然哭笑不得。
一小箱子的辣条。
辣条中间附一张比巴掌还小的卡片,上面的字苍劲有力,写着,“赔礼道歉”。
落款人,顾淮云。
第23章 想礼尚往来?
陶然又低头看那箱辣条。
只有一个感觉,顾氏总裁真他妈接地气啊。
别人的总裁一出手就是一张随意填写金额的支票,不然也会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到他这里怎么就变成了——辣条!
陶然拿起一包,牙齿咬在封口处,头一拽,撕开了。
狠狠地咬一口,陶然想,这厮又想跟她玩什么把戏?
拖过一张椅子坐下,几乎没怎么想,陶然一边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辣条,一边从淘宝上找了一张图片,她只有顾淮云的手机号码,便用彩信发了过去。
顺便问道,“辣条收到,礼尚往来,你用什么型号,我送你。”
莫非只是拿着文件进来找他的老板签字,没想到竟遇到这种事。
他以为他眼花了,但是他又不小心多看了一眼,发现没有看错,是避|孕套。
自家老板的这种事被他撞破,莫非觉得自己今天水逆了,或者说他这个特助是不是做到头了。
顾淮云也没想到陶然的路数居然这么野,竟发这个给他,等他反应过来时,照片已经点开。
吃惊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手指一动按了锁屏键,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后,顾淮云转眼问还在石化中的莫非,“还有呢?”
“呃?”莫非差点惊出一身冷汗,极力镇定道,“还有这一份预算报表。”
要不然人家是一个财阀大团的掌舵者,而他只是一个打工仔。就这临危不乱、处事不惊的段位,轻轻松松甩他几条街。
等莫非带着签好字的文件夹走出了办公室,顾淮云才重新打开手机。
陶然发过来的那张图片,顾淮云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随后他编辑了一条短信过去。
照片显示发送成功后,陶然的心情莫名扬了起来。
之前考虑着两人有可能结婚,她一直畏手畏脚地扮演着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生。昨晚她单方面毁约,陶然一下觉得还是做自己最痛快。
顾淮云收到这个会想什么?
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粗鄙、庸俗的人?
管他呢,反正他们现在又没有交集了,觉得就觉得呗,她又不会少块肉。
没过几分钟,顾淮云回了信息给她。
“没用过,不知道是什么型号。”
呸!
“别诈得跟真的似的啊,没用过?那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买的那么多盒避|孕套做什么?吹气球玩吗?”
这一次顾淮云回得很快,“帮朋友买的。”
我信你个邪!
这种借口也能编得出来,陶然觉得顾淮云这个顾氏老总又一次刷新他的底线。
但是,再揪着这个问题,她也觉得不好意思。她的脸皮再怎么厚,和一个曾与她有可能成为夫妻的男人讨论避|孕套,实在不怎么合适。
“想礼尚往来?”
陶然盯着手机,牙齿磨得很痒。说不想,但是刚刚她自己都说了礼尚往来。但说想,怎么有一种她主动贴上去跟他示好的意味?
这个顾淮云!
顾淮云连着发第三条信息,“那就请我吃顿饭吧。”
辣条碰到嘴边,陶然都忘了咬。
请他吃饭,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请吃饭,那不代表他们还要再见面?
堂堂顾氏总裁缺她一顿饭?
这一次顾淮云没有再发过来,但陶然就是能感觉得出来,他在等她回答他,等她说请还是不请。
陶然最怕这种拖泥带水,狂躁几秒钟后,“锦膳楼我可请不起。”
“客随主便。”
“哈哈……”陶然对着手机笑出了声,“那时间再由你来定。”
“下周六下午六点。”
“……”
这时间,是不是规定过的?怎么还是老时间?
陶然想,也许他也不是外界看起来那么自由。
“好。”
放下手机,陶然的目光转移到了传达室外。
昨晚下了一晚上的雨,树叶被吹下来不少,厂区的地面上一滩又一滩的水渍,水面上飘着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