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白深抽出手,“我不想看见你。”
“好好好,把你送到旅店我就消失。”美人痣只好妥协道。
他已经不想回忆送白深回旅店这件事了,过程之艰辛堪比取唐僧肉。
白深就坐在街边靠着路灯杆,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美人痣只有像哄小孩儿似的说:“回去了啊,走。”
白深依旧不理他,直到天都不耐烦地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淋在他们身上。
美人痣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从外套内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白深,“拿着吧,那天你走之后驯鹿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反正我也看不懂。”
白深打开信封,拿出一张纸展开。他从来没有想过,一直连汉字都不认识几个的路浔,竟然能够写那么多,而且还写得很工整,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查,一遍遍地写出来的。
那两句不完整的歌词,终于在他们分离的时刻才完整地送到他手上——
如果月亮明天不再发光
只要看到你笑,一切仍会如旧
这就是能使我快乐的,我的灵魂
那比一个特别的眼神
或者任何一个最冷酷的表情刺伤
都更真实
我无法想象我的悲伤
如果哪天你远离
我想,这样的话
当你看向前方
不要记起所有那些我未曾给你的
只是留下了太多的事情想要告诉你
还有太多你要对我说的
还有太多的时光及激情要去经历
在你身边,我亲爱的,在你身边…
请原谅我
假如某天我想到你不再是你
而如果他们问起你
我只会说在一天晚上
我梦见了你
而且只会在从那时起的梦里
看见自己每天与你在一起
在你身边,我的爱……
请在我身边
白深想起那个西班牙明朗的下午,那个大男孩的眼神像受伤的羔羊一样惹人心疼。想起他的拥抱,他的吻。
白深低着头,雨滴顺着发梢往下淌,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他紧紧攥着信,脑袋埋在膝间,忍不住失声痛哭。
美人痣坐在一旁,只好轻轻拍他的背,声音小得迅速被雨声淹没,“对不起。”
雨水淋湿了整条街道,淅淅沥沥地淋在他们身上。深夜的静谧在雨声中更显得荒凉冷清。
等回到白深的房间已经是凌晨,美人痣把他扔到床上,正准备离开。
白深突然硬撑着坐起来,东倒西歪地走进了浴室。
美人痣不放心,真怕他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浴室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他走到浴室门口,一脸不解地说:“你都这样了,还是明天再洗吧?”
白深没理他。
美人痣有点着急地说:“哎那你洗就洗,衣服得脱吧?”
他只好走过去扒下白深的外衣,手刚一伸过去,就触碰到刺骨的冰冷。
“你疯了大冬天开冷水?”美人痣还没见过谁耍酒疯是这副德行的,只好换到热水,再把他的衣服扒到只剩衬衫长裤。
“剩下的你自己脱,”美人痣走出了浴室,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快点儿,你睡了我再走。”
等到白深全身湿漉漉地走出来,美人痣坐在桌旁撑着脑袋已经快睡着了。
白深衣服也没穿,只裹了一条大浴巾,一头栽进被子里,仍旧淌着水的头发迅速沾湿了枕头。
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昏沉地失去了意识。美人痣走过去摸了下他的额头,烫得出奇,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
“就你现在这样,要是被其他组织的知道了,来绑架你的估计要排几条街,”美人痣说着,拿出一张退烧贴,贴在他额头上,不忘一边抱怨着,“还一个人出来旅行呢,我今天要是不在你就死大街上吧。”
他也不知道跟一个已经睡死过去的人在聊什么,不过还是没忍住接着说:“哎,你赶紧回去吧,不管在哪个组织,总比在外面强,一直躲着算什么,你说是吧?”
“我就想不通,你护着路浔做什么?自身都难保,”美人痣看着他安静睡着的神态,“再说路浔的本事也不比你小,他自己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我去查查路浔是什么来头?”美人痣说,“你不是有他的详细资料吗,我也看看?”
美人痣自言自语了半天,自讨没趣地给他盖好被子出了门。
白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他只觉得脑袋昏沉,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才疯了一般去找路浔的那封信。
还好就在枕头边,信纸因为被雨淋过,一些字迹的墨水已经晕染开。
他把信纸折好塞进信封里,放进了背包最里的夹层中。
窗外的天空已经放晴,而关于昨天晚上,他只记得一封信,和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窥探
路浔没有什么事做,就把自己房子也交给了白深家门上贴着的同一个房产中介。
他觉得自己应该听白深的话,找一个环境比较好的地方住着。可惜白深不在身边,他这个糙汉连个顾问都没有。
他于是像几秒钟就买衣服似的,用几分钟的时间选中了新建起的对面古风古韵的小区里的一套小型三合院。
新房子一买,兜里就没剩多少钱,他把自己多年的积蓄连带着当年爸妈给他留下的钱全花了。这一笔大钱花出去像赌气似的。
白深走后,他的情绪一直不太好,但也没有再去找其他的心理医生。
他就常常坐在还没有装修的空荡荡的新房子里发呆,偶尔在小院里带着小白金走一走。
肖枭来他家里看他,“老弟,乔迁之喜,不得办几桌啊?”
“什么喜,听不懂。”路浔心不在焉地说。
肖枭叹了口气,一把掀飞了他的帽子摸他的头发,“都搬新家了,不开心点儿吗?”
路浔深吸一口气沉入丹田才勉强压制住体内涛涛翻涌的恶气,“帽子捡回来,不然我关门放狗了。”
肖枭撇嘴,灰溜溜地把帽子捡回来扣到他脑袋上,“别成天丧着个脸了,哥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路浔坐在院儿门口牵着狗,跟个乡村老大爷似的。
“你不去我就给你整晕了扛过去。”肖枭挨着他坐在院儿门口。
路浔不想跟他贫嘴,抱着小白金顺毛摸,“嗯,记得顺便扛狗子。”
“别颓啊,”肖枭一副要全世界陪嗨的样子,“走去玩儿,花天酒地地快活。”
路浔只觉得心累,低头没理他。
“哎你别哭啊!”肖枭着急地扳他的脸,“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有这气派的大院儿什么找不着。”
“哭个屁,”路浔打掉他的手,“别来烦我。”
“我觉得你误会白深了。”肖枭义正言辞地说。
路浔语气平静,“别提他。”
“不提不提,”肖枭只好放弃了开导,“好不容易有假期,跟哥出去浪荡。”
“李恪不会打断你的腿吗。”路浔冷漠地说。
“他打不过我,”肖枭说,“你这么念念不忘的,哥陪你去把那小子抓回来吧,嗯?”
路浔没说话,抬眼递过去一个疲倦的眼神。
完了,肖枭心想,全完了,好好的聪明小伙儿变成痴呆老大爷了。
“那你这个院儿,牌匾也没安一个,”肖枭只好岔开话题没话找话,“我刚刚过来看见人家院儿里有叫什么静香斋的,你要不取个大雄斋挂这儿?”
路浔叹了口气,牵着小白金往屋里走。
“哎!”肖枭赶紧起身抓住他的胳膊,“跟我走,我今天来有事找你。”
路浔闭了下眼睛,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你有个屁的事。”
肖枭只好拿出杀手锏,拿出一个钥匙在路浔眼前晃,“白深家里,去不去?”
“不去。”路浔牵着狗进了正堂。
“你就装吧,”肖枭跟进来,“嘴上说着别提他别提他,结果把人家狗子养得跟祖宗似的,”
路浔不想理他,随手拿了茶几上的一本《红楼梦》翻开,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识字儿吗就读?”肖枭没好气地合上书,“这么好的屋你就摆一床一桌,白瞎了给你住,浪费祖国资源。”
路浔冷冷地开口,“我乐意。”
“你赶紧趁假期装修装修,找点儿事做,别成天还想着某某人出不来。”肖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