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这里碰面,她一点儿都不稀奇。
尹承宴又再出招:“那天去我公司,怎么不多坐会儿?”
虞欢假装诧异:“没有这个必要吧,莫非尹先生对我留下那张支票的数目不满意?”
尹承宴愉快笑了两声:“65万入手,几天后转出,尽赚35万。这样的生意来多少都不嫌多。”
虞欢也微笑附和:“谁说不是呢。”
尹承宴移身靠近她几分,“作为我个人,相当期待今后更多与虞小姐合作的机会。”
幽淡的沉香味儿浸入虞欢的鼻息,她的身体和呼吸同时滞顿了下,不由自主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脸上。
穿正装的尹承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为成熟一些。
端正挺拔的坐在椅子上,像崖壁上挺翘的青松,独得天地精华,单论个坐着的姿态都是无与伦比的。
坐在同排的男演员亦是不少。
如日中天的年轻视帝不如他内敛有气度,国宝级老艺术家少了他那份风华正茂的自信。
天之骄子不过如此了。
虞欢呢?
神经病的女儿?挣扎在娱乐圈一二线的非科班女演员?
将来,她还能够成为谁?
“尹先生说笑了。”
收起心底那些没有意义的情绪和想法,虞欢淡淡客套罢了,不再言语。
*
鸿景大酒店是一栋楼层楼的独立建筑,历史上南城第一家拥有电梯的高档酒店。
作为《雾雨浮城》最重要的拍摄地,全剧三分之二的戏份都将在这里进行拍摄。
虞欢饰演大堂经理谢阿东的女儿——原著小说作者谢宝晴的年轻时期。
中年和晚年时期则由国宝级演员戴双来演绎。
她们将在剧中以参与者、旁观者和寻觅者的角度,共同讲述关家以及南城的历史变迁。
开机仪式结束,由戴双老师独挑大梁拍首场戏。
酒店内的格局为对称式,从旋转门进入,正对面便是那座还能升降自如的老式电梯。
领导、媒体代表和其他主演多站在二楼走廊上观摩。
虞欢也不例外。
此环节中,唯一让她感到头疼的是一直随行左右的尹先生。
“Action!”
导演坐在监控前一声令下,化了老年妆的戴双老师一步一步走进酒店,三台摄影机从不同角度对她进行全方位捕捉。
镜头外,所有人只能保持沉默,安安静静的干看着。
尹先生偏不,逮着机会问身旁年轻版的‘谢宝晴’,“那只戒盒,打开看过吗?”
虞欢双手扶在木栏上,十根手指头发紧的向内抠了抠,用气音简短回答:“没有。”
男人遗憾轻啧:“不看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她额角突跳,转过脸狠狠地瞪!
尹承宴的右手边,《雾雨浮城》的制片人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一半,得虞欢转头过来的动作,也没在意她高兴不高兴,只当个社交机会,超级自然的开口问:“尹先生送了我们女主角什么礼物?”
“鄙人愚笨,考虑有欠妥当。”尹承宴端着一副好脾气,笑着回答完了,又侧身用只有‘谢宝晴’听得见的音量询问道:“不过是一个粉色心形小石头,真的不要?”
虞欢不为所动,只管望着楼下戴双老师精湛到头发丝的表演,“粉色跟我气质不搭,好意心领了。”
制片人生怕演员开罪资方爸爸,忙不迭找补:“粉色的什么?”
虞欢和尹承宴同时向他看去,异口同声:“旗袍。”
制片人恍恍然:“哦,确实啊,我们这是正剧,背景为民国初期,旗袍作为女演员的主要服装,粉色实在太现代太跳脱了。”
楼下,导演喊‘咔’,全场为戴双老师鼓掌。
虞欢趁势离开。
你们慢慢,我不陪聊了。
尹承宴亦不再追,悉心听取制片人的意见,酝酿下一场阴谋。
之后没多久,二组在酒店内部的员工区开始拍摄。
虞欢收拾整理了情绪,投入到戏里。
这天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没有虞欢的夜戏,收工时是下午六点,准备钻进保姆车的一刹,她人傻眼了……
除了自己的座位,整辆车包括欣欣怀里,层层堆叠着百年旗袍店的包装盒,不用怀疑,每只盒子里都是一条旗袍!
所以尹承宴是把店搬空了吗?!
虞欢站在车门外,心中燃起一团火:“谁让你们收下的?”
何又欣眼巴巴的看着她,“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这样了。尹先生让我一定转告你,没有粉色的。”
“……”
与此同时,夏宇卑微的向她递上一只新手机,屏幕上显示:正在通话中。
虞欢咬着唇犹豫两秒,拿过手机走到僻静的地方,劈头直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电话那端,男人笑声爽朗:“我在重新追求你,看不出来吗?”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会接受!”说完这句,虞欢似乎怔忡,仿佛自己也受了伤,但很快她就狠下心,语气变得冰冷又无情,“无论你现在做什么,只会让我感到烦!能不能放过我,把我当作最没有存在感的空气,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了?!”
夜色渐沉,近在眼前的鸿景大酒店唰地一下亮起复古的招牌。
道具组的老大哥冲下面的副导演等人竖起大拇指表示没问题,众人干劲十足。
酒店内,大堂里的拍摄如火如荼,各自都有忙碌的事情。
虞欢站在一片黑漆漆的树荫下,全身上下,由内到外,凉得像一具死/尸……
耳边,男人的话声温和如初:“可是虞欢,人失去空气是会死的。”
第9章 独占你的野 “我也对他赏心悦目。”……
夜很深,很长……
静得可怕。
梦里,夕阳似血,从大片的玻璃窗外向内渗入。
机场大厅空无一人,虞欢孤零零站在正中央,四下环顾、找寻。
她似乎要去一个地方。
她好像,在等一个人?
蓦地,整个空间响起机械的播报——
“前往伦敦的虞欢旅客,您乘坐CA2188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请您抓紧时间由7号登机口登机,谢谢!”
7号登机口豁然出现在面前,长形的门框中,是一片浓稠的黑。
要进去吗?
她心生迟疑,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向前迈出脚步。
冥冥中,无数个声音在耳边蛊惑:挣扎都是徒劳的,去吧,那是你万劫不复的终点……
虞欢认命,接受摆布。
就在踏入门内的前一刻,她听见有人声嘶力竭的喊:“虞欢!!!”
虞欢猛然清醒过来,7号登机口连同门内至深的黑,刹那间碎成数块。
尹承宴踉跄的从那后面闯了过来,几乎是撞到她的面前!
他穿着沾满血污的赛车服,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车祸,脱臼的左手毫无生气的挂在肩侧,只能抬起右手,狠狠地、狠狠地将她肩头紧扣!
“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走?”他咬牙切齿,发白的唇瓣不住轻颤,恨极了她的不告而别。
虞欢呆住了,只因为她看到他口腔里、唇齿里的鲜血……
尹承宴像是不知疼痛,弓着背,艰难的大口呼吸,眼看着随时晕厥过去,却还要执拗的对她坚持:“你听好了,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能去!”
好、好!
我哪里都不去,我只陪着你、和你在一起。
无论生死,哪怕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虞欢想这样回答,可启齿间,吐露的却是最残忍的话。
死寂中,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尹承宴,我们结束了。”
尹承宴表情怔忡了一瞬,怒到极点,反而笑了:“结束?你说、我们结束?”
他还想再说什么,冷不防咽出大口鲜血,残破的身体逼近极限。
一行人神色焦灼的冲了过来,强行把他们分开!
尹母发了狂似的抓住虞欢的手臂,用力推搡她、摇晃她,质问她:“不是说好了安安静静的走?为什么要让阿宴知道?我儿子那么好,要不是遇到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求求你离他远一点……”
后面的话,虞欢听不到了。
她看着晕死过去的尹承宴被尹家的人带走,在她的视线中越来越远……终于,离开了她的世界。
而她自己,始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缠绕着、控制着,不允许她向他靠近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