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的话说得如此漂亮, 倒叫姜太后一时有几分被他给唬住了。
其实在姜太后的内心深处, 她根本就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心爱的男人害死了她唯一的儿子,所以姜太后下意识地想要相信景王所说的话。
她将信将疑地问道:“那小光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宫变发生当日事发突然,姜太后一个弱质女流没能第一时间赶到乾元殿, 等她去的时候就只看到了正和景王厮杀着的慕水寒, 还有躺在地上的重光的尸体。
景王想了想,低声道:“自然是被慕水寒所害的。他如今拥兵自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姜太后沉默了,内心不禁产生几分动摇。
“可是不管怎么说……你和尹家人所谋划的这些事情,终究是背着我的。还有!”姜太后忽然想到了要紧的地方,“尹家为何会与睿王交好?柔妃又为什么要给皇上下药?你,你分明是暗投了慈安宫那边吧!”
“不,凌波你听我说!我虽然,虽然授意尹家同睿王他们交好,但那不过是虚情假意,利用他们而已!毕竟当时我领兵入京,若是没有慈安宫一系的支持的话,恐怕我人还没有入宫,邹通便领着神枢营和我在宫外交起手来了。”
景王这样辩解,倒是勉强可以说得通。可姜太后不明白的是,帮助景王对慈安宫那边又有什么好处?
姜太后寒声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帮你?”
景王振振有词地说:“因为我哄骗了华阳长公主,让她相信我愿意扶植大皇子上位,让温太后垂帘听政。不——”景王突 * 然改口道:“事实上,是华阳那个女人先托尹家人找上我的!他们想杀掉小光,又没有下手的机会,就想到利用我来达成他们的目的!我也是为了保护小光,这才会带兵入京的啊……”
姜太后厌恶温太后母女已久,听完景王的说辞之后,她不禁产生了几分动摇。
在她的心底里,她自然是希望她曾经的少年郎不是故意要骗她的。一切都是华阳那个贱-人,还有温太后那个假慈悲的毒妇想出来的奸计,想要利用景王来害他们母子的!一定是这样!
姜太后沉默了许久,内心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
虽说在情感上她是想要相信景王的,不过最后她还是决定让自己先冷静一下,回去好好想一想再说。
景王见自己似乎还有生路,心里高兴得跟什么似的,面上却拼命忍着不敢表露出来。
他隔着木栏朝姜太后伸出手去,有些年纪的人了,还像个大小伙子似的,甜腻腻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凌波你相信我,我的心里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怎么可能会做出背叛你的事情呢?你也知道我为了你,甚至不惜舍弃了我的发妻,还有未出世的孩子……”
景王说的,倒也有一部分算是实情。
当年景王与姜太后青梅竹马,互生情愫,因为心里有姜太后的缘故,景王拖了许久才不得不遵从母命娶了谢氏为妻。
不过成亲之后,他与第一任景王妃夫妻不睦,两人成婚多年都没有子嗣。
后来谢氏好不容易怀上了一胎,因为年纪大了,谢氏这一胎怀得本就不大安稳,孕中又叫谢氏发现了景王与姜太后之间的书信往来,急怒交加之下竟然早产了。最后不仅孩子没有保住,没过多久就连谢氏自己也撒手人寰。
因为这件事情的缘故,姜太后心中一直对景王有所亏欠。等景王的继妃小谢氏怀上之后,姜太后就收起了妒忌的心思,赏了好些东西过去,还让人特意关照小谢氏母子。
想到景王的继妻和年幼的小儿子,姜太后不由心中一动。
景王生性谨慎,当初领兵入京之前就让人偷偷地将自己的妻儿藏了起来。朝廷通缉了他们许久,至今都没有发现小谢氏母子的下落。若是能够找到他们的话……或许景王便不得不跟她说实话了。
想到这里,姜太后决定先回去继续寻找小谢氏母子的下落,同时仔细地考虑一番景王方才所说的话。
不远处,隐在暗处的颜蘅见姜太后脸上似乎产生了犹豫之色,不由暗道糟糕。
没想到景王一把年纪了还什么瞎话都编得出来,更可怕的是,姜太后似乎还有几分听进去了。
他真是搞不懂姜太后在想什么。
颜蘅将天牢里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禀报给慕水寒之后,慕水寒冷笑一声,摇摇头道:“这个姜太后啊,实在是令人感到失望。她能对自己的女儿那般心狠,却轻 * 易地被男人的花言巧语所哄骗。”
颜蘅抓抓头发,无语地说:“是啊公子,属下也实在不能理解姜太后为何会如此。”
慕水寒却道:“要说理解的话,我倒是有几分能够理解她。”
比如他与小影儿,便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情分。
只要没有铁证,或是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都不愿意相信影儿会欺骗他、背叛他。
……
慕水寒来到乾元殿外时,得知裴熙正在接见韦浩言,就在外头等了一会儿。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见韦浩言还是没有出来,慕水寒就知道韦浩言这老头儿肯定又为着什么破事儿在叨扰裴熙了,便不等裴熙宣召,直接大步走了进去,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韦浩言见殿中突然冒出这么个人来,吓得吹胡子瞪眼,指着慕水寒叫道:“你!你!你怎么进来了!”
慕水寒很是奇怪地反问:“韦大人都能进来,我为何不能?”
“老夫是皇上宣进来的,可皇上又没叫你进来!”韦浩言转过头看向裴熙,本想让裴熙给他评评理,谁知道裴熙竟然靠在龙椅上打起了盹儿来,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
韦浩言急了,严肃认真地大喊一声:“皇上!”
“啊?”裴熙一下子坐直身子,下意识道:“韦爱卿所言极是。”
“皇上!”韦浩言见裴熙这般敷衍自己,不由面色铁青。
一旁的慕水寒见了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韦大人,没瞧见皇上根本不耐烦听你唠叨吗?差不多就得了,赶紧回去吧。”
韦浩言看向裴熙,见她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殿中忽然多出慕水寒这么个人来,只得无奈地长叹一声,不情不愿地告退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瞪了慕水寒一眼。
韦浩言走后,慕水寒也不避忌什么,随口问道:“这老爷子又来念叨您什么了?”
“老一套,让朕广纳后宫,开枝散叶罢了。”裴熙微微耸了耸肩,无奈道:“你也知道,朕没那个能力啊。”
慕水寒见她如此自嘲,忍不住微微笑道:“难为皇上了。”
“没事儿,他说他的,朕正好小憩一会儿。还真别说,韦爱卿的声音很是助眠呢。”
见裴熙心情不错的样子,慕水寒忽然有些不想告诉她姜太后和景王那边进展得不大顺利了。
可这件事情若是瞒着裴熙,迟早会瞒出问题来。慕水寒最终还是决定如实以告。
裴熙听完之后,脸色果然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得知姜太后竟然如此相信景王之后,裴熙的心情比颜蘅和慕水寒还要复杂一些。
毕竟姜太后不是旁人,而是她的生身母亲。
原本裴熙只以为姜太后对景王是有年少时期的情谊在,把景王当成心头的一道明月光,所以才会那样相信他。
可是现在,这么多的证据都已经摆在了姜太后的面前,姜太后却还是动摇了,这就说明姜太后对景王的情感很有可能从来 * 都没有消退过。
即使已经嫁给了裴熙的父皇,为先帝生儿育女,姜太后心里的人还是与她分别多年的景王。
裴熙心里头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母亲,但她很感激慕水寒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她。
比起有一些残忍的真相,裴熙更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深呼吸调整好情绪之后,裴熙看向慕水寒道:“你让人寻找景王妃母子的下落也有好长一阵子了吧?有没有什么线索?”
在景王起兵谋逆之前,就已经让景王妃带着小儿子偷偷地躲了起来。慕水寒当时急着赶回京城保护影儿,并没有分-身的能力去抓小谢氏母子,因此叫他们侥幸逃匿了。不过这么长时间以来,慕水寒一直都没有放弃对景王妃母子的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