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忆阳嘴唇都在发抖。
她撩了一把凌乱的碎发,突然道:“你眼里除了姜忻还装得下别人吗?”
林知舟没说话。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会儿我才十七岁,这是我待在你身边的第十个年头,”她觉得眼眶又热又涨,忍无可忍的在这一刻撕开了所有知性乖巧的表象,心底的不甘如春风吹野草,“十年了林知舟,我到底哪点不如她?究竟哪点做的不够好?”
林知舟等她冷静下来。
才淡声说:“你做的很好。”
他把车停在广场一侧,压下手刹,“你不需要刻意去模仿谁,回去扔掉衣柜里的超短裙和紧身吊带,把头发拉回来,你也不需要一直追逐着谁的脚步,这个世界有比林知舟更值得去喜欢的人。”
郭忆阳眼梢沾着薄红,鼻子酸得仿佛不是自己的,有什么东西氤氲了她的视线,能看见的只剩下一片模糊朦胧的色块。
郭忆阳终于把手机还了回去,声线轻而沙哑:“我知道这么多年你还忘不了她,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她,我知道你还喜欢她,所有的一切我都清楚也都明白。”
她一顿,睁着一双红成兔子的眼睛直直看向他:“可是知舟哥,你有那么一瞬间,也为我心动吗?”
有些事情明明心底已经再清楚不过,却还是不死心的想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回答。
林知舟沉默了两秒。
郭忆阳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就像过去她无数次对他告白,换来的只有一声一成不变的、满含歉意的——“抱歉”。
郭忆阳倏地扭过头。
她知道自己的眼泪落了下来,有的滑到下巴,顺着弧度滴落在衣襟上,有的就沾在她嘴角,沿着唇缝透进口腔。
真他妈苦。
郭忆阳没等林知舟再度逐客就下了车,车门刚刚关上,白色卡宴已然飞驰而去。
手机里的未接提示在三分钟之前。
他翻出蓝牙耳机扣进耳蜗,重新回拨。
嘟过两声以后。
听筒里传来熟谙的声音:“喂。”
此刻,姜忻踩着高跟鞋往灯光明亮的地方走,身后的男人已经跟了她半条街。
林知舟问了最关心的问题:“你到家了吗?”
而回应他的是凌乱的脚步声和轻浅不稳的呼吸,姜忻紧紧夹着包,答非所问:“林哥,我马上就到。”
她选用了一个代表男性的称呼。
一方面是警告跟在后面的猥琐男,她在附近有熟识的男性朋友,另一方面是在暗示林知舟。
他微微一顿,又问:“你在哪里。”
姜忻心下稍定,说话半真半假的混淆视听:“你就在前面吗?我已经走过梧桐街的美甲店了。”
林知舟一路打着方向盘超车,生生开出了电影里赛道惊魂的场面:“别挂电话,我现在就过来。”
“我们离得还挺近的。”
她洋装相谈甚欢的模样,宛若一个奔赴朋友约会的独行女,而电话里的友人正在赶来接她的路上。
林知舟对窗外此起彼落的鸣笛声和脾气火爆路怒司机的谩骂充耳不闻,他的脸色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不要回头看,往人多的地方走明白吗?”
“啊,我好像看见你........”
姜忻话音未落,搁在耳边的手机乍然被打落。
手机掉在地上,屏幕碎了。
通话没有中断,莹白色的光芒把周围微微照亮。
姜忻大脑空白了一瞬。
她没想到这个尾随许久的猥琐男会在最后关头突然发难,抬眸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藏在帽檐下,眼梢微微下垂的三角眼。
她一个月前见过这双眼睛。
在地下停车库的电梯里。
姜忻无法想象一条潜伏在阴暗处的毒蛇是如何像监视猎物一样,监视着她的生活,这样变态又疯狂的举动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男人似是凑过来嗅她的发丝。
她下意识曲肘做出一个自我防护的动作,惊叫几乎脱口而出,灼热的吐息好似贴上了她的皮肤。
姜忻忍着恶寒往后躲了一下,在男人再度想要上前之际,当机立断举起手中的防暴喷雾对准男人的脸就往上滋。
呛鼻的辛辣气在空气中弥漫。
姜忻听到男人低声咒骂着什么。
旋即她的手腕被拽住,力道大得将她拖得前倾半步。
在这个时候,林知舟赶到了。
林知舟毫无征兆的拉过男人的后领,一拳砸在男人脸上。
这一下不留情,半点没克制。
男人顺着惯性打翻在地,侧身跪趴着用指腹擦过嘴角的血迹,一双辣椒水侵过的眼睛因充血而布满血丝,此时正由如毒蝎般阴恻恻的盯着愣在一旁的姜忻。
林知舟捡起墙角的手机,指尖微动解开纽扣,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姜忻肩上,他牵起她的手将人带到身后,不着痕迹的挡住所有视线。
他唇线抿得平直,神色是静若寒潭的冰凉,连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也少有的蕴着刺骨冷意。
“你碰她了?”
第27章 风情似我27 勤俭持家林先生
男人一边用大拇指指腹擦过嘴角的血迹, 一边撑身从地上爬起来,他不欲上前硬碰硬于是漫不经意的将双手举过肩头,做出投降的姿态。
林知舟虚眯了下眼。
姜忻听到路的尽头隐隐传来的警笛声, 安抚一般小幅度扯了扯他的衣摆:“别紧张, 我没事。”
林知舟眸光微转。
借着幽暗的灯光细细打量她片刻,他一双藏在眼睫下的黑眸沉静如湖面, 凝在眼底的薄怒还未完全散去。
大抵是因为他们曾经分开过,
姜忻已经不记得林知舟上一次发火是什么时候了。
她想了想又强调一遍:“我真没事。”
他缄默了很久。
一直等到巷子外红蓝爆闪灯光影交错, 穿浅色制服的民警上前交涉, 林知舟似乎张嘴说了些什么, 但所有回应已然混入一片嘈杂声中。
·
三个人被带去派出所做笔录。
干律师这一行的深谙文字游戏的玩法,在这样的场合里姜忻远比其他人更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姜忻手机仍然保存着那晚在电梯里仅仅只有一分半钟的监控视频, 这还是后来物业发给她的, 经过比对后判断是同一个人, 她甚至在通讯记录里找到了男人的手机号码——在她入职不久后的欢迎会上, 她还接到过这个男人的电话。
然而即便这样,
男人此番举动只构成骚扰。
念在这人之前就留有案底, 按情节较重情况处理, 拘留几天, 罚了五百。
就这么折腾完, 从派出所里出来。
一轮弯月挂在苍穹之下,淡淡的光像轻薄的纱,朦胧的夜色将城市的灯火晕染成十色陆离的光珠。
姜忻拉了拉外套的领口,衣摆浮动间能够闻到清淡好闻的木质香,这股干净的气息好似有一种安抚人心的效果。
她听着高跟鞋砸在地上的声响,用余光观察了一下林知舟的神色,思忖再三才道:“今晚是不是麻烦到你了。”
其实冷静下来细想, 或许有优于林知舟的人选,比如成兴思,比如宋宽,又比如汪承望。
但是打电话的时候姜忻没多想,拨通这个熟悉的号码更像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
见林知舟没搭话,姜忻脚步一顿。
她指尖挑开一缕松散在额前的碎发:“林知舟?”
“嗯?”林知舟骤然回神,没由来想到刚才在询问笔录的末尾处签字按手印时,姜忻微微发颤的手臂,他下颚紧绷了一瞬,“之前在巷子里没被吓到?”
“我还好,但我感觉你有点心不在焉。”
“算是被你吓的,”林知舟情绪不佳,姜忻遇事似乎永远都是镇定自若且泰然处之,他想问问‘有没有害怕’,最后还是忍着心烦拉松领口下的温莎结,“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没及时赶到你要怎么办?”
林知舟想都不敢想。
这个人他这么多年都没舍得动。
差一点,他就没赶上。
“车到山前必有路。”
姜忻远比想象之中的果敢。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何况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姜忻自诩了解林知舟。
同样也相信即使今天发生这种事情的人不是她,他一样会马不停蹄的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