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走。”
姜忻逗弄完一只‘小动物’没忘记给她撸顺溜毛:“我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还要跟我急眼。”
“下午一点左右。”蒋绵变脸跟翻书似的,娇嗔一声:“怎么会嘛,我知道师姐对我最好啦。”
“行了行了,少在这马后炮,”姜忻摆手,“忙吧,到点了你来叫我。”
“那我就先谢谢师姐啦。”
这小蹄子屁颠屁颠窜回去,往屏幕后面一缩,不动了。
中午休息时间刚过,蒋绵拿着两只文件袋过来叫姜忻下楼,写字楼下穿着套裙的白领三两成排偶尔说笑,外卖小哥披着小黄衣在人群中来去匆忙。
博仁医院在四环内,如果不堵车,左右也不过一二十分钟的路程,在医院附近把蒋绵放下车,轻车熟路的顺着榴乡桥开向检察院。
好巧不巧前面发生车祸,姜忻放缓车速,刚开过拥堵路段,一通电话直接打进蓝牙车载系统里,她听着女音读报来电信息,直觉没什么好事。
果然,电话里小姑娘声音如丧考妣。
——蒋绵的U盘落在她车里了。
姜忻瞥到副驾驶皮质坐椅的夹缝里卡着一个极具少女心的粉色猫头U盘,也无奈起来,念叨她一句“冒失鬼”,踩着油门在路口改道折返。
她拿着东西下车,给蒋棉回电话,一边往医院大楼内部走,一边拨号。
第一次没打通。
第二次仍然提示在通话中。
姜忻嘀咕她办事不着调,无法只好问护士台后面的值班小姐姐。她刚开腔,一位女士突然过来,不客气的拍了拍柜台:“你们这医生在哪?”
许是察觉到女人来者不善,护士先对姜忻道:“应该在顶楼,最后一间办公室。”
穿着黑色短T的女人伸手去掀护士的口罩:“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我问你们领导在哪?”
一看她的态度,就有几分要滋事闹事的意思。
姜忻拉住女人再度伸出去的手,微微蹙眉:“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她本身骨相出众,面无表情起来自带一股威慑力。
“你有病吧?关你什么事?”
女人大声谩骂,还暗自发力想要挣脱她的手。那知眼前这人看上去纤细高挑,手劲却大得出奇。
女人气急败坏,探出手去挠人,想揪姜忻的头发:“我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这边差点闹起来,另一边倏地传来玻璃破碎声,手推车上的药品被人打翻,玻璃器皿碎了一地。
嘈杂间,有人抱着黑白相框闯进来,还有一群人肆无忌惮的打砸,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路人和病患惊慌的躲到一边。
闻讯赶来的保安上前劝阻,转眼就与人起了冲突,踩着满地狼藉互相推搡,甚至小范围的厮打起来。
姜忻冷漠的甩开女人的手,胸口起伏一下。
聚众闹事,殴打医护人员。
情况一目了然,还能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她遇事总是异乎寻常的镇定,偶尔发散一下“雷锋精神”也仅仅是在确保自身安全之余才会付诸于行动。
她提醒六神无主的护士先报警。
之后正要从“风暴”中心退出来,侧目时几步外的大窗映出自己模糊的脸庞,还有一道人影快步朝她走来,好像是林知舟。
她挨着墙角,四处看了看。
“姜忻。”
她应声回头,说:“你怎么来了?”
“这里是医院,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林知舟一顿,皱眉道,“你先别待在这里。”
姜忻哦了声。
林知舟无瑕顾她,转身询问从值班台后面绕出来的护士:“报警了吗?”
小护士心神微定:“刚才已经打过了。”
他眯眼睨着穿着白大褂上前交涉,试图安抚家属情绪的老医师,压低分贝道:“媒体不久就会闻着腥味过来,去通知纠纷办和保卫科。”
眼看局势有所缓和,姜忻想起还攥在手里的U盘,就着垂眸看时间的动作余光却瞥到一抹银光。
一个不起眼的男人无声无息的绕到众人的身后。
姜忻刚松下的弦再度紧绷。
她头皮发麻,几乎不假思索:“都散开!他手里有刀!”
拿刀的男人徒然回头瞪她。
那绝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眼神。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这一刻姜忻很没出息的被这单单一眼看得腿脚发软,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很多东西,乃至于她自私的想自己为什么要多管这一茬闲事。
她是普通人,一开始就应该像个路人躲得远远的。
男人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像个疯子四处挥刀,慌乱中姜忻被人撞了一下,顺着惯性往后跌了好几步,重心不自觉向后仰倒时下意识一手撑地,得以稳住身形。
眼看骚乱持续发酵,民警在紧要关头犹如一场及时雨般匆匆赶来,在好几个人被刀锋划伤后,将人反手压倒在地。
姜忻吓出一身冷汗,跳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原位,她挣扎着站起来,林知舟捡起掉在不远处的猫头U盘过来扶她。
他眸光在大理石瓷砖的血迹上停留片刻,双唇无意识的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伤哪了?”
“嗯?”姜忻如梦初醒,重新找回五感六觉,才觉得掌心刺痛,她看着被玻璃划破,往外渗血的手掌,微微愣神:“刚蹭玻璃上了,一点小伤。”
林知舟拉着她上楼,好半晌不说话。
姜忻也算是见惯大风大浪,很快把脑子里一团乱麻捋顺,缓过劲来就忙不迭道:“等一下,U盘我要马上送过去。”
“很急?”
“嗯。”
因为一场医//闹耽搁许久,她担心蒋绵那边等着急。
林知舟应一声,接着详细问了几句,然后把东西交给一个年轻护士拜托她帮忙送过去。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把人安置在坐姿上,目光触及她手心的一片猩红,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很快挪开视线:“你留在这里,先处理伤口。”
姜忻点头。
彼时,有人过来敲门。
温煜穿着统一的白大褂,看到窝在椅子里的姜忻,有些意外的轻挑眉峰,旋即温和的笑了笑:“姜小姐,又见面了。”
“温医生。”
姜忻客气的与他打招呼。
林知舟刚洗完手,正在戴无菌手套:“你过来做什么?”
“出这么大事,我过来看看,”温煜神色不变,话题又转到姜忻身上,“手怎么伤的?”
“没什么,是我太不小心了。”她轻描淡写。
温煜安静了半分钟,看着林知舟往她的伤口上盖无菌纱布,用肥皂水和毛刷小心刷洗伤口周围的皮肤,用生理盐水反复冲洗。
等到他准备清理伤口,姜忻才急忙叫停:“等等,可以先打点麻药吗?”
“你还知道疼,”林知舟撩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仿佛有一片平静的湖泊,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平和,“怕疼你不会跑远点?”
姜忻立即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林知舟似乎让她给气笑了,嘴角微不可查的上翘。这样微小的情绪起伏更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水面,泛起两圈涟漪后缓缓归于宁静。
“先忍着。”他轻声道。
整个清洗、检查伤口的过程堪称温柔,林知舟垂眼看着血淋淋的豁口,长直的睫毛不易察觉的轻颤,像一对震翅的黑蝴蝶。
他握着海绵钳夹持小纱布轻轻擦拭伤口内的组织。
姜忻沉吟不语,默默忍痛。
虽说疼是疼了点,但是还没疼到不能忍的程度。
见他微绷下颚不置一词,姜忻也不想让他有负担,小声道:“其实也不怎么疼。”
沾血的纱布落进托盘里,他放下海绵钳,退开半步:“温煜,你来。”
“微创缝合也需要我来代劳?”温煜是出名的性情温文尔雅,嘴上说着反问句,人已经起身去穿手术服。
他笑眯眯的接过氧化氢溶液,“这就舍不得下手了?”
林知舟睇去一个眼风。
温煜也不揭穿,反而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接下来不疾不徐的泡手做好皮肤消毒,在伤口周围进行局部浸润麻醉,止血、缝合,处理的有条不紊。
林知舟别开眼不再看。
缝了两针,姜忻左手大半个手掌都缠上一圈绷带,只有手指还算自由。
温煜摘下口罩:“行了。”
林知舟捏着她的手看一眼,稍微叮嘱了些注意事项:“麻醉会持续一个半小时左右,不要碰脏东西,不要碰湿水,不能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