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阿姨这么破费的。”姜可笙垂眼,任由他握住她的手腕。
“她这人你又不是不了解,有时热情过了头,”冰冰凉凉的细银镯被他套在她的手上,“毕竟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姜可笙也没有推诿,只是心里想着等过段时间忙完,再给季昀的父母挑些礼物回赠过去。
她借着店里的灯,举起手腕端详了一下,唇角缓慢地绽开笑容:“那,替我谢谢阿姨。”
季昀见她这样子,淡笑着转身从自己的位置上拿起大衣外套。
刚穿上,面前就来了人:“诶,这不是季教授么?”
“张教授。”季昀整理外套的手一顿,随即礼貌地点头,打声招呼。
“这位是……?”张教授已经差不多是退休的年龄,看到季昀旁边站着个年轻女人,眼底的笑掩不住。毕竟季昀从留校任教至今,他从来都没见过他身边有过异性。
“张教授您好,”姜可笙没有把这个难题留给季昀,脸上迅速换成得体的笑,伸出手,“我是姜可笙,季昀以前的高中同学,工作上有些事情来拜托他帮忙。”
说完,她又从包里找出自己的名片夹,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这是我的名片。”
“姜可笙,”接过她的的名片,张教授缓慢地念着她的名字,思索着,“我们是不是见过?”
闻言,姜可笙一愣,又不禁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位老者。
——假如你们在座的所有人,有一天发现自己的高数成绩全是满分,你们会想这是什么?
时光似乎被推回到多年前的午后,B大的阶梯礼堂里,她和季昀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这节文学流派公开课。
B市的大学城里大学很多 * ,几个学校之间也经常会交流师资,互相到对方的学校里开设公开课,丰富学生们的课余生活。
当时的姜可笙正托腮发着呆,冷不丁地就被点起来:“那边那个穿白色毛衣的女生,回答一下?”
“可可,教授在叫你。”季昀用手肘轻怼她几下,才把姜可笙的魂儿召回来。
“啊?”姜可笙回过神来,发现大半个礼堂的人都在看向她。
她发誓,那是她最后悔从小到大在语文课或者文学选修课上睡觉的时候。
“刚刚教授问什么?”扯扯季昀的袖子,姜可笙小声求助道。
季昀看了一眼台上,也学着她的声音小声重复了一遍。
虽然刚刚教授讲的是什么,她没听进去。但毕竟是个文学流派公开课,姜可笙的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站起身:“魔幻现实。”
带着自信无比的笑。
话音刚落,整个礼堂哄笑开来。
“这位女同学答得倒是没有问题,一会儿我们也会讲到这个20世纪50年代崛起于拉丁美洲的文学流派……”
季昀也没忍住,即便教授在台上圆场,也没忍住随众人直接笑出声。
笑了两声,他转头看见姜可笙迷茫的双眼,才又好笑地拍拍她的手背:“刚刚教授说,教室里有些人看着是醒的,但却是睡着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说完之后,才问的这个问题。”
听出来教授暗指他们在做白日梦,姜可笙的脸直接红到脖子根,毫不留情地就给了季昀肩膀上一拳头。
“但是,有时我会觉得和你在一起,的确感觉有些魔幻现实。”季昀握住她伸过来的拳头,大大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整只手。
他压低的声音,带着些许没有忍住的笑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白日梦成真。”
轻颤的低音,在午后听起来像是在摩挲着她的耳朵。
“你给我好好说话。说,你是不是拐弯抹角地在骂我?”
“没有,你可不能过分解读。”
“哼,你们这帮文绉绉的黑心人最擅长骂人不吐脏字。”
……
“嗯。”回想起以前的点滴,姜可笙原本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攥起。
脸上的笑,仿佛下一秒就会崩塌一样,却还努力保持着:“公开课上,有幸听过您的课。”
“你就是那个魔幻现实的小姑娘吧?”张教授笑笑,谈话间,视线也掠过了最里面的角落,“这面馆里,熟人还挺多。”
季昀和姜可笙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林悦正一个人坐在那边吃着面,但坐姿倒是笔挺得有些不自然。
“张教授,我下午还有课,得先……”季昀拖长了些尾音,抱歉地侧点一下头。
“去吧,”张教授拍拍季昀,又冲姜可笙和蔼地笑道,“要麻烦你以后多照顾照顾季昀了,他这人,总是令人担心。”
“张……”知道他误会了,姜可笙下意识地想要解释,却被季昀轻轻拉住。
等张教授走后,两人才并肩往面馆外走 * 。
嘴里含着的薄荷糖已经化得差不多,呼吸间,薄荷带来的凉意明显。
“听说,阿姨最近在给你介绍相亲。”似乎是礼貌的问句。
深吸一口气,姜可笙点头:“嗯,也是到了要有一个家的年纪。”
季昀先一步推开木门,他侧过身,示意她先走。
但却在她经过他身侧时,缓缓开口:“你想有一个家吗,可可?”
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些午后的阳光,将她大半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拿着包的手再度攥起,姜可笙鼻尖一酸,却立刻抿起嘴笑开,硬生生将心酸憋回去。她有些牵强的笑着,岔开话题:“你下午上的是什么课?我好久没在校园里上课了,不如旁听一节?”
走出面馆,木门在身后合上的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听错了,身侧的男人,在那一瞬发出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气。
第39章 Klein 那你会给我一个家吗,季昀……
季昀下午的课是一节大课, 不在文学院的学院楼里。第三教学楼离面馆所在的北门不远,姜可笙索性把车放在那里,两个人并肩走路过去。
“你突然想来听课,让我都有些后悔昨晚没有认真备课。”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和, 季昀松开大衣的扣子, 轻声打趣道。
通往三教的道路两旁种满了银杏树, 已经掉落了大半的叶子, 金黄色的, 铺了一地。
不低的鞋跟踩在上面,偶尔有些打滑。
“季教授还真是谦虚了。”姜可笙的嘴角含着礼貌的浅笑, 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
正找着下一步落脚的地方,季昀的手掌就覆住她的右手肘:“你穿这双鞋走路,真的没事吗?”
“没事。”刚冷静地回应完, 她的脚掌就精准地踩到一整片的叶子上。
高跟鞋的脚掌处本就不防滑,在光滑而又湿漉的叶子上,瞬间便打滑。受力腿失去支点的同时,姜可笙手肘上的手迅速使力, 顺势将她揽在怀里。
她靠在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黑色高领毛衣,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
明明自己的心跳似乎要比平时快上一些,但却和他的,保持了同样的速率。
“穿这么高的鞋跟, ”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一顿, 带着些无奈, “怎么总是照顾不好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实在是太忙太累,听到这一句话,姜可笙的眼圈立刻就红了。
连带着刚刚在面馆门口的那一句“你想要一个家吗”, 甚至是见到林悦总是在他身后的,种种的情绪。
“没事,”她吸了一下鼻子,扯扯嘴角,习惯性地扬起和他一样的弧度,“以后总会有人来照顾的,我现在先糟蹋些,说不定还能扮扮可怜。这样对方也就不会因为觉得我太争强好胜,认为我还是一个人生活比较好。”
姜可笙也说不清,自己是为什么每次在面对季昀时,明明有些暧昧和好的倾向,却偏要说一些伤人的,想要惹怒他的话。
她从 * 来都没有见过季昀生气,他永远是那一副温柔笑着的样子,宽容大度,有着她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无法做到的宽阔胸怀。
如果他有一次因为她而暴怒,是不是也就能说明,他才真的爱上了她?
这样的念头突然冒出,却又被姜可笙以“太过矫情不是坏事,但脑子不能不好使”的理由,迅速打包扔出了脑袋。
她抬头,一眼便望进正垂眼看她的那双眼。
他似乎也是在观察她,两人的视线势均力敌,完美地掩藏着自己的情绪,又暗自解析着对方。
不过几秒钟的对视,季昀便放开她的胳膊,转身一言不发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