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搏和心跳都彻底没了,太医还诊个什么,怕是直接禀报嘉成帝,把她当成邪物抓起来。
她已经试过了能试的各种方法,无一行得通。甚至想提笔给宁子笙留封“遗书”,都做不到。
只要柳离生出这样的念头,甫一握笔,身体就像被另一个人控制了一样,笔从手中无助地滚落,墨迹染了整片宣纸。
即使她叫来欲儿给她代笔,却也像哑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总之系统就是铁了心般,要从根本上断绝她和宁子笙的一切联系。
现在已经是第五日了,宁子笙本应今就回来,却还未抵达。柳离心中的希望也愈发减少,直至熄灭。
她看着吴圆圆两日前送来的信,终于下定了决心,沉默地穿了衣裳,准备出门。
“……郡主,我查阅了些书籍,王莲在五月末亦是有可能结出果实的,或许不必等到九月。”
若是宁子笙真的没能在她“下线”前赶回来……柳离难过地想,那她至少能做到答应她的最后一件事。
采给你吃。
“郡主。”娇儿不赞同地拉住她,“您身子这样,就别往外跑了,安安心心休息着吧。”
柳离看了这个满脸关切的小姑娘一眼,心中泛起一阵不舍,用没被拉住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以后别那么莽撞了,凡事三思而后行,知道了吗?”
“知道了。”
娇儿先是条件反射般地应下,随即皱眉道:“您先别训诫我,现在到底是要去哪儿啊?实在不行,娇儿陪您一块儿去,不然真怕您身子撑不住。”
柳离拗不过她,只得含笑应了:“好,那你陪我过去吧。”
她们前脚刚出门,还没过一刻钟,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溜进了里间的寝房,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郡主会把它放在哪里?她想着。
这人似乎对屋内的摆放极为熟悉,在没有点灯的黑暗之中,一进来便直冲着能藏小东西的妆奁盒而去,很快就翻出了数封书信,但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那一封。
此时也顾不得会将东西弄乱了,她对着红木柜又是一阵乱翻,心焦如焚。
娇儿刚随着郡主出去;艳儿感了风寒,怕传染郡主,故而在外间休息着;现下,欲儿又在御膳房为郡主熬药。
好不容易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自然要抓紧时间办事,不然之后待人回来,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窗外有细微响动,她立即抬头,随即确认只不过是风瑟瑟吹过而已。
刚要继续翻找,却忽然被一只手拽住了衣领,把她整个人像只小鸡一样地拎了起来。
并不算陌生的身影赫然眼前,也不知这人是如何出现的,她竟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你在做什么?”宁子笙眯眼看清这人的脸,是淳宁的侍女之一,“滴儿?”
被她抓了个正着,甚至还叫出名字,滴儿抖得犹如筛糠一样,甚至都不敢答话。
“郡主呢?”宁子笙四下扫了一眼,未见柳离身影,心下忽然沉了沉,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她刚赶回宫里,一路风尘仆仆,也顾不得休息,便想见上柳离一眼,没成想刚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滴儿本就心虚,嗫嚅着一句话都不敢答。
“你在找什么?”
提着她衣领的手忽然一松,随即圈住了滴儿的脖颈,一丝一丝地收紧。
“说。”
滴儿惊恐地反抗,却只能任凭自己的呼吸被渐渐剥夺,一阵濒临窒息之感侵入全身。
她的眼睛上下翻着,对上了面前的九殿下。双眸冷漠得没有留下任何挣扎的余地,神色满是危险和肃杀,宛如转生到人界的阿修罗,令人生怖。
“九殿下!”
欲儿刚端药回来,看到如此情状,吓得连忙将药放在一边便冲上前去:“您这是做什么?”
再多一刻,滴儿都要直接晕死过去,可宁子笙分寸掌握得极好,就在前一瞬松开了手,任她跌落在红木柜旁,如重获新生般大口喘着气。
“我进来时,她在房里乱翻。”她神色冰冷,“我再问一遍,你在找什么?郡主去哪了?”
欲儿傻了眼,完全没想到滴儿会做出这种事,可看滴儿做贼心虚、不敢抬头的模样,她便知道九殿下说的都是真的。
一股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欲儿冲上前摇晃着滴儿的身体:“你快说啊,你到底在找什么!郡主呢?”
被这两人连番逼问,滴儿的心理防线本就薄弱,下意识吐出了一个字:
“信。”
信?欲儿想起了什么,迟疑着回头看宁子笙:“是不是两日前,吴秀女写给郡主的那封?信中说,王莲在五月亦可生出果实……”
“荒唐,王莲不可能在此时结果。”宁子笙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滴儿,沉声问,“信究竟是吴圆圆写的,还是你写的?!”
滴儿还是怂得不敢答话,欲儿急得一个巴掌扇了上去:“你说啊!你这是要杀头的!”
“杀头”两字终于把欲儿刺激得回魂了些,捂着脸颊,撑着瘫软的身体,不住地给宁子笙磕着头。
她本就是不会撒谎的性子,一股脑地把事实说了出来:“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是奴婢、奴婢一时迷了心窍,收了别人的银子,将这封信送给了郡主……”
第72章 若血
戌时末, 雨刚停,宫里只余下值夜的侍卫来回巡视,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 大多数人皆已入睡。
娇儿提着灯在前面开路,偶尔撞见几个侍卫, 只道是自家郡主想散散心, 他们便也没多盘问,行了个礼,把人送走了。
“那王莲真结果了?”御湖边, 娇儿疑惑地嘀咕道,“吴秀女说的,靠谱吗?”
柳离接过她手里的灯, 拍了拍准备用来装莲子的小木桶,微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提灯中泛出的暖色光晕映出她不见血色的脸, 原本明艳动人的一张面庞, 而今却如扶风弱柳,了无生气。
娇儿见不得亲近的人受苦, 只略一看, 鼻子便忽然有点酸酸的, 低头掩去面上种种情绪,抬手撑了船棹。
“谢谢你陪我来,娇儿。”柳离说。
娇儿背对着她,悄然抬手抹了把眼睛:“郡主说的什么胡话,伺候您,本来就是娇儿分内的事情。坐稳了。”
棹动,舟行。
周遭都是再熟悉不过的风景,柳离也没有什么想观赏的念头, 只一直注视着娇儿,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您老看我做什么。”娇儿避开她的目光。
“你有心上人吗?”柳离问了两个不着边际的问题,“想嫁人吗?”
“郡主别开娇儿玩笑。”娇儿嗔道,“娇儿还要伺候您很久呢。”
柳离叹了口气。时间太紧,她也来不及给几个侍女安排出路,只稍稍做了些准备,希望能派上用场:“没开玩笑。我床下有个木盒,装着你们四个的卖身契。虽签的是死契,但我已做主写了书信,表明国公府同意你们赎回身契。里头还有一些银票,你们只要省着点花,几十年肯定够用……”
“您、您说什么呢!”娇儿越听越害怕,也不顾失礼,直接打断了自家郡主,“您怎么说的跟安排后事似的,呸呸呸,多不吉利。”
可不就是安排后事么,柳离苦笑,但仍是强撑着再次问娇儿:“我说的你都记住没?”
“娇儿记住了。”
“那就好,还有,替我告诉……”
后面的话再次凝滞在了嘴里,如同冬日时屋檐上冻成冰的积雪,无论如何也落不下来。
再次失败了,碍于系统限制,说不出口。
“告诉谁,九殿下?”没想到,娇儿眼珠转了转,居然自己猜了出来。
柳离立即热烈地小鸡啄米式点头。娇儿,不愧是你,还是你懂我!
谁知娇儿直接话头一改:“您今天是怎么了,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有什么要说的自己说去,我可不帮您转告。”
柳离扶着舟边,再次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就在两人马上要接近王莲花群的位置之时,娇儿眯起眼,“哎”了一声:“郡主,这不是王莲。”
柳离将提灯抬高了些,确实,面前是好些再普通不过的荷叶,并非王莲:“走错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