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进甘露殿,眼睛扫过恭妃跟扫过德妃惠妃的神情没什么区别。
太后也已经在了,她招过孙女道:“你还是个女孩子,这里很不该你来。”
赵若桐只是唯唯应是,看上去有几分笨呆呆的,但是脚却动也不动,见到有倒班替换下来的宫人,连忙抓过来仔细问里面的情况,从贵妃痛不痛、还有没有力气,到孩子怎么样,大约什么时候才能生出来,事无巨细。
恭妃在旁边不敢说话,但是却十分想叫女儿闭嘴,生怕她招惹皇帝厌烦,到头来连累自己挨骂。
但是德妃却发现本来闭着眼养神,端坐在那里像尊雕像的皇帝听到赵若桐的话,慢慢睁开了眼睛,也跟着看向那个宫人,眼神专注,可不像是被打扰的样子。
她这就有些明白了。
皇帝这是早就着急着想问了,但是他是男子又是这时候的主心骨,显得太慌张急切容易让人心不定,所以只能做出一副冷静的模样,询问也表现的异常克制。
这时公主问的这些可能正好问到他心坎儿上了。
德妃便道:“公主问得话,你慢些一个个答来。”
那宫人便强自镇定,哆嗦着答道:“娘娘如今痛得厉害,不过太医说一且都很好,她仍有力气,孩子也正常,要生也就是这一时半会儿了。”
这话说的没多久,邵循难抑痛苦的喊声传来,皇帝抿着嘴,紧紧的攥着时刻挂在腰间的玉佩。
好在这孩子并不算磨人,羊水破的晚,随着胎儿一起流下,让邵循少吃了不少罪。
婴儿的哭声响起的那一刻,似乎带着什么魔力,一下子将整座宫殿凝固的气氛打破,所有人都重重呼出一口气。
皇帝从椅子上坐起来,忍不住走到产房门口。
又过了无比漫长的时间,门终于被打开。
秦氏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怀抱着襁褓走了出来,还没等她说什么,两道音色迥异的声音同时响起:“贵妃怎么样!?”
秦氏一愣,随即笑着一起回答了皇帝和赵若桐的话:“陛下和公主放心,娘娘一切都好,现在还醒着呢——孩子也相当健康。”
德妃插言问道:“是个男孩儿?”
秦氏的嘴角都要兜不住笑意了,便把孩子往皇帝面前放,便道:“是,是个漂亮的小皇子。”
皇帝匆匆低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紧闭双眼的婴儿,语气比平时稍微急促:“里面能进去了?”
秦氏就知道他会有此一问,闻言也不说什么血房不吉的话,只是道:“您且等一会儿吧,好歹让娘娘收拾干净了,不然多难为情啊。”
皇帝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喉头上下滚动,面上十分淡定:“朕晓得了……”
第106章
邵循刚刚把孩子生下来时还是清醒的,后来被人翻来覆去的料理了一番,清理干净后反而昏昏欲睡,真的小憩了片刻,等又一次清醒过来时,皇帝已经在床旁守着了。
邵循的眼睛轻轻一眨:“陛下……”
皇帝摸摸她的脸,又摸摸她的手:“太后看过你之后已经回宫去了,你觉得怎么样?”
“累……”邵循嘟囔着:“生个孩子好累啊。”
她不说疼只说累,但是还是让皇帝心疼坏了。
这时赵若桐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走上前来:“循……娘娘,你看没看过孩子,他长得好可爱。”
“真的么?”邵循其实昏睡过去之前瞅过一眼,只觉得非常的不好看,到现在还有些担心,此时听赵若桐情真意切的一说,便怀疑自己是不是疼昏了头看错了。
结果赵若桐将孩子抱到邵循和皇帝面前时,邵循就震惊了:“怎、怎么这么丑?!”
这孩子虽然已经洗的干干净净,但是皮肤仍然发皱,黑红色的皮肤,双眼紧闭,眉头还皱在一起,头顶有点尖,像个小老头似的。
邵循近来见过的新生儿只有皇长孙赵煜,那孩子胎里养得壮些,也要胖一点,看上去比这白也不如这个孩子皱,邵循当即就被自己生的孩子丑到了。
赵若桐嗔怪道:“怎么会丑呢,多好看呀,你瞧瞧这眼睛,长得跟你多像啊。”
皇帝也低下头,认认真真打量着新出生的小儿子,然后赞同道:“确实生的不错,眼睛最像你。”
邵循不敢置信的看着父女俩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这孩子长得好看,还都斩钉截铁的认定这孩子的眼睛“生得跟他母亲一模一样”。
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生孩子生的眼睛坏了。
赵若桐跟自己这个弟弟看上去格外投缘,怎么看也看不够,孩子在她怀里挥舞一下小胳膊,咂咂小嘴都能引起她一阵惊叹,最后邵循跟她一起观察着孩子的每一分动静,倒真的觉得不是那样丑了。
赵若桐待了一小会儿,当然还想继续,但是就只一刻钟的功夫已经被皇帝不动声色的盯了好几眼,生怕再留下去自己要变筛子,最后也只能跟邵循道别,万般不舍的把孩子还了回去。
新出生的七皇子最后被传到了邵循怀里,她的动作比皇帝生疏多了,手臂十分僵硬,被秦氏教了半天仍然十分别扭。
秦氏笑道:“幸好咱们小皇子生来就稳重,被稳婆拍了一下屁股才多少哭了两声,要不然您这姿势,早就招得孩子哭了。”
新生儿的身体十分柔软,抱在怀里跟没有骨头一样,邵循十分小心,生怕一个用力就把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儿子捏坏了。
血脉相连的婴儿被抱在怀中,邵循看着他攥的紧紧的额小拳头,还有肉嘟嘟的腮头,竟然也开始觉得这孩子有他的可爱之处了。
邵循不自觉的微笑了起来:“虽然长得不漂亮,但是……确实好可爱呀。”
皇帝坐在她的身边,目光柔和的看着这对母子,闻言轻声道:“才落地的孩子都是这样的,不是朕贪亲,咱们的儿子确实生得很漂亮,不信,等过几天你再看看。”
邵循虽然半信半疑,但是看着怀里的儿子,仍然忍不住满腔柔情:“不管好不好看,我一定好好对他,要让他开开心心的长大。”
她抬起头看向皇帝:“您还记得之前我们彼此承诺过的话么——要一起学着怎么做最好的父母,我会努力的,陛下,也请您不要食言。”
小小的男婴生着乌黑的胎发,皇帝看着这个他与邵循血脉连接与延伸所结合而生下的孩子,只觉得再柔软温热不过的心绪在体内翻滚,他万般小心的伸手碰了碰儿子的头发:“朕不会食言的,这是我们的孩子,生来就该拥有一切……”
宫里是不兴生母亲自哺育孩子的,七皇子光奶娘就千挑万选出了四个,个个都是初产妇,身体健康奶水丰沛。
但是邵循仍然十分有好奇心,到了孩子下生后的二天,已经感觉有点涨奶了,越发想要亲自尝试给孩子喂奶是什么感觉,于是对着皇帝软磨硬泡,希望能亲自试试。
但是皇帝不为所动:“不行,哺乳十分辛苦,你好不容易生完了可以睡个好觉,若是要喂孩子,就又是半夜三更不得睡……况且奶娘们吃的东西都是油腻下奶,并且缺盐少味,诸多禁口,你能受的住么?”
邵循有点退缩,但是仍然想要争取一下:“我、我就喂几天而已。”
皇帝摇头:“你没看恪敬的样子么?她也只是好奇想要喂几天,结果那孩子后来根本不认奶娘的奶水,如今白天黑夜的都要他母亲亲自照顾,恪敬做什么都脱不开身,精气都要被孩子吸光了,你也想这样?”
但是像蔺博那样黏人的孩子并不常见,邵循想了想,最后道:“可是……我觉得难受嘛……”
她悄悄看了看周围,见宫人们都自觉已经回避了,才握着皇帝的手将之放在了某处:“您瞧,真的涨极了。”
皇帝的瞳仁剧烈的紧缩了一下,手掌一瞬间变得僵硬,好半天才艰难的将手抽了出来。
他的喉咙微动,视线也移了开来,无比缓慢道:“不、不用的话,慢慢就会恢复的……”
邵循此时一心想着孩子,并没怎么察觉皇帝的脑子里出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画面。
她见皇帝死活不肯松口,便转了转眼珠,决定等他走了,自己背着人悄悄尝试,一定不会有人发现的。
而皇帝这时候也罕见的没有察觉邵循阳奉阴违的小心思,他现在管不住眼睛,总是往不该看的地方看,不禁在心里唾弃自己是个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