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奶奶说,“找不到就慢慢找,总能找到。”
葛奶奶总是骂谭老板一家,却鲜少骂谭初昕的生母。
“她可能就是不想要我了,我找她干嘛。”胆怯和委屈,只有在葛奶奶面前,才会表露出来。
“她应该有苦衷。”葛奶奶说,“先找,找到了咱们问问她。”
“找不到呢?”谭初昕问。
葛奶奶说,“咱们只当是找到了,是咱们不想认她了。”
谭初昕闭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
葛奶奶拿了顶帽子盖在谭初昕脸上,“哎哟这大太阳,别晒黑了。”
帽子下,一声轻轻的抽噎。
谭初昕小声说,“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
父母,是最无奈的选择。
婚姻,是可以选择的。
谭初昕和顾子昂结婚那天,葛奶奶去了,没坐在主桌,远远地看着她疼如孙女的小姑娘出嫁,高兴地落了几次泪,孙女婿瞧着结实挺拔,身板强壮应该是个靠谱的人。
葛奶奶不想让谭初昕联姻,说谭家不配谭初昕搭上自己。可葛奶奶知道,无论谭初昕和她如何亲近,说到底,她仍旧是个外人,是左右不了谭家的事情的。葛奶奶只希望,孙女婿能疼惜谭初昕,能善待她。
可没成想,结婚一年,便离了。
葛奶奶不知道谭初昕说的这个“他们”中,是不是包括顾子昂。
“他们不要你,奶奶要。”葛奶奶在轮椅边上坐下,她年轻时候下过大力气,上了年龄就弯了脊背。
谭初昕拿下帽子,她说,“我再找她一次,找不到,以后我就不找了。”
“嗯。”
第8章 、08
伤筋动骨一百天。
被葛奶奶看护着,谭初昕老老实实地休养了一百天。
确定谭初昕没有坡脚、疤痕不太明显,葛奶奶才放下心来,“我瞧着小冯这孩子蛮好的。”冯嘉运打电话过来,说十分钟后过来接谭初昕。
“小老太太,不能贪心哟。”谭初昕换上高帮帆布鞋,遮住脚踝上的伤,“小冯有女朋友哒。”
“谁家女娃这么有福气。”葛奶奶又问,“小冯有兄弟没有?”
谭初昕被逗笑,“小冯好,是因为难得。如果他家批量生产,他可能就没那么好了。”
葛奶奶想想是这个道理,“顾家那几个就是。”
谭初昕愣了一下,不知道这怎么又扯到顾家。
上了冯嘉运的车,谭初昕才想明白,原来葛奶奶说的是顾家四个儿子,千奇百怪的感情史。
“约了三点见面,我把你送过去。”冯嘉运向谭初昕解释,“你直接去房间找人,我和他打过招呼。”
“好。”谭初昕应下。
“你怎么确定吴紫云不是?”冯嘉运问谭初昕。
谭初昕说,“我查过,我出生那年,吴紫云拍了三部剧、两部电影,去过六个国家拍杂志写真,又没有媒体报道她怀孕的消息。除非她是女超人,要么我出生那年,她肯定没怀孕。”
“心思缜密,三个月后记得回来。”冯嘉运把车停稳,“加油,谭楚楚。”
“加油,小冯。”谭初昕握拳,给冯嘉运打气。
冯嘉运气得脸黑了,连句再见都不肯说了。
谭楚楚。
谭初昕的曾用名。
听说长到三岁,谭初昕是一直没有名字的。
楚楚这两个字,是葛奶奶随口叫的,说孩子总不能没有名字,叫“妞”“娃”又嫌太过随意,便起了这两个字。
是有次谭老板偶尔听到葛奶奶这么叫,“楚楚,快来吃饭。”
谭老板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给改成谭初昕,因为她是除夕出生的。
其实,还不如叫谭楚楚。
谭初昕乘坐电梯去十二楼,冯嘉运介绍的人在那里等她。
T市,做为一个一线大城市,有着千万常住人口,见到熟人的概率竟然没那么低。
谭初昕在一楼等电梯,电梯下行,从里面出来三个人。
往一边站,让电梯里的人先出来。
在谭初昕一只脚迈进电梯时,听到有人叫她,“谭初昕?”
谭初昕站在电梯里,看着外面的人,犹豫了几秒钟,不确定地称呼对方,“潘一行?”
潘一行单手撑着电梯门,阻挡电梯合并,“你怎么来这里了?找人还是住宿?”说着打量谭初昕的双肩包。
谭初昕说,“找人。”
“哦,你先忙。”潘一行撒开手,往后退一步,“有时间再聚。”
“好的。”谭初昕敷衍着回答。
同行的人问潘一行,“这谁啊,挺漂亮的。”
“熟人。”潘一行看了眼电梯上行,最后停顿的楼层数字,“你们先去,我打个电话。”
见到熟人,潘一行肯定要打电话给顾子昂,开口便说,“你猜我遇到谁了?”
“爱谁谁。”顾子昂还在睡觉,被吵醒了,没个好脸色。
“谭初昕,你前妻。”潘一行咯咯直乐,“你猜她头发什么颜色的?”
“……潘一行,你他妈的有毛病吧。”顾子昂怒声吼,彻底被惹毛了,“有事儿没,没事儿挂了。”
“都这个时间点,你怎么还没起。”潘一行说是询问,其实是肯定地说,“白穗宁又不搭理你了?”
“她忙……”顾子昂千篇一律地解释。
潘一行叹口气,“你平时看着挺爷们一男的,就是在白穗宁面前太怂了。她说忙,你就不打扰,她就算再忙,回复短信的时间还是有的吧。兄弟,不是我乌鸦嘴,是这事儿……你太被动了……”
白穗宁,是顾子昂的雷区,就连好兄弟潘一行都踩不得,顾子昂护得很。
“不说了。”这段时间,顾子昂常说这句话。
遇到不爱听的,就不愿说了。
“要我说,你就去找白穗宁,问问她到底什么意思。说好你离婚,她就回来的,你都离婚多久了,她人呢?”潘一行说,“你就是太宠着她了。”
顾子昂沉默了会儿,问,“谭初昕染什么颜色的头发?”
“……”潘一行看眼天空颜色,“绿色。”
“……”顾子昂啪地挂了电话。
年纪轻轻地,就是经不起刺激。
潘一行在原地站了会儿,觉得顾子昂真是小孩心性。
在顾家那样的家庭长大,顾子昂竟然没像他三位哥哥那样要么更高更强,要么更变态更扭曲,竟然能保持着随心所欲的心性,其实挺难得的。
潘一行大多时候是羡慕顾子昂的,除了他的感情史。
说实话,潘一行觉得谭初昕比白穗宁更好,更适合顾子昂。
可惜,顾子昂是准备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下午六点,顾子昂发了张车站的照片给潘一行,“我去找白穗宁了。”
“……”潘一行回电话给他,“白穗宁知道吗?”
“不知道。”顾子昂说,“到了再告诉她。”
“……”兄弟,你这玩的是心跳啊。
一晚上,潘一行心不在焉的,频频看手机。
顾子昂给他回复,“我到了。”
“我去她住处等她。”
“她可能加班,没在家。”
“我去给她买宵夜。”
“楼下蚊子有点多。”
隔着手机屏幕,潘一行能感觉到顾子昂的雀跃、谨慎和忐忑,还有讨好。
在和白穗宁这段感情里,顾子昂全心全意,尊严全无,就是俗称的舔狗。
更奇怪的是,潘一行始终想不明白,有颜有身材有家世的顾子昂,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离异且比他大四岁的女人。
中间隔了三个小时没消息,潘一行困得顶不住,可八卦心支撑着他等现场直播,打着哈欠发信息,“怎么样?见到她了吗?”
顾子昂打电话过来,“一行,染头发的应该是我。”
“……”潘一行瞌睡一下子给吓没了,从床上跳起来,“怎么回事儿?你现在在哪里?”
顾子昂语调轻、声音烦,“我在车站,挂了。”
后来潘一行再打电话,顾子昂那边是关机。
这一晚上,潘一行一直睡不熟,频频醒来,看看手机,顾子昂有没有回电话过来。
睡着了,断断续续做梦,梦境真实,明明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梦里,顾子昂傲娇又得意,“总遇到个人,挺有缘的。”
“女的?”
顾子昂扭捏了两秒钟,忍不住了,“你怎么知道?”
“看你表情就知道,你总是见到她?不会是故意偶遇你的吧。”那时候俩人还是学生模样,潘一行追着问,“漂亮吗?哪个学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