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拾掇好碗筷,想起一件事儿来:“晏清,你得防着点李东来,你们给猪场刷墙那几天,他躲着偷看你和大花。”
“我知道,他有时候还躲在猪圈里看。”
“我今天不是肚子疼吗,一直在知青点躺着。他和刘媛媛中午回来一趟,嘀嘀咕咕的全让我听见了。他俩在研究你怎么用刷子,猪场这边儿不是先刮的墙吗,他还问了配比,我觉得他没安好心。”
三花气道:“他这是偷学吧?他想咋滴?”
袁磊摇了摇头:“一肚子坏水,听说以前也是个会画画的。”
沈晏清冷哼一声:“会画画会作诗,是个文学青年,是不是,唐大花?”
唐昭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回了一句:“你也会画画会作诗,你比他还文学。”
三花跟虎子咬耳朵:“早知道那大癞□□给李东来留着。”
虎子小声说:“河边有的是,我明天给他找一只。”
晚上村里有放映队来,唐昭原本打算把牡丹画完,可是她对电影太好奇了,于是小手一挥:“走吧,咱们一起去。”
一家人到了场院,放映队已经支好屏幕。唐昭再度开启十万个为什么模式,围着人家放映机问东问西。沈晏清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给她讲明白啊。
放映队先放了动画片《草原英雄小姐妹》,然后放了经典老电影《地道战》,唐昭眼睛瞪得老大,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发现身后有四只眼睛正盯着她看。
李桂莲做饭时差点儿被癞□□吓晕,惊叫之后又被婆婆骂了个狗血淋头。她让小海把□□扔了,哆哆嗦嗦做完饭,看着电影还时不时想起来,然后起一身鸡皮疙瘩。
二花说:“妈你快看大花,要不要脸啊,以前往李知青跟前凑,现在又盯上沈知青了。你瞅他俩笑得,真是没羞没臊,还跑放映机那儿嘚瑟,给人碰坏了赔得起吗。”
“妈,那头绫子三花咋还戴着呢?你啥时候给我要来?”
一提头绫子,李桂莲就想到自己的倒霉事儿,心里这个窝火!那猫屎多沉呐,到现在胳膊还疼呢,那癞□□多大啊,快赶上铁锨了。她看看有说有笑的唐昭姐弟,气不打一处来。
“二花,你等着,我给你整头绫子去!”她趁着黑悄悄站起身:“他们几个都来了,家里正好没人,我就不信了,今天非找到大米不可!你给我盯着点儿,他们要是回家,赶紧给我报个信。”
二花丝毫不觉得她妈这举动有啥不对,还嘱咐呢:“看看有没有糖块,我也想吃。”
李桂莲偷偷摸摸从场院跑出来,一路奔向唐昭的院子。一想到有可能翻到大花新挣的二十块钱,都要乐颠馅了,她如果知道真实数字,估计能美上天去。她都打算好了,只给婆婆米面油什么的,找到钱自己偷偷留下,想想都觉得幸福。
转眼就到了大花家门口,李桂莲觉得不能从前门进,于是绕到后院,拭了拭墙垛子高度,捡了两块石头垫在脚底。
她稍稍助了个跑,踩石头,起跳!毫无意外地卡在墙头。
她在上面扑腾了半天,总算翻了过来,一撒手,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也顾不上哪儿疼了,找东西要紧!
仗着今晚月光明亮,李桂莲潜到灶间。这有个瓶子,一拎,空的;这还有个罐子,抬起来,轻飘飘的。
奇怪啊,东西都放哪儿去了?
李桂莲又摸到西屋,就着月光,看到炕上铺着一张席子,席子上面还有个盆。她兴奋地扑过去,伸手抓了一把。
一半颗粒状,一半是黏的。
闻一闻,那是一股熟悉的味道。
啊啊啊啊!缺德不缺德,好好的猫屎盆子为啥要放在炕上!李桂莲气炸了,还不敢乱甩,怕留下痕迹让人发现。
这胖胖,可真能拉!
李桂莲啥也没找到,气急败坏地从西屋出来,又摸进东屋。大花她们在这边睡,炕柜里指定有好东西。
想到白天看到的蓝色桌布,她的心就直痒痒。月光透过窗子照在炕上,新枕巾可真招人稀罕。
她舍不得用脏手碰,于是伸出没碰到猫屎的那只手,慢慢朝枕头移去。
“砰”!
后颈一疼,眼前一花,兜头就被套了个口袋……
场院上,沈晏清对电影并无多大兴趣,这个片子他不止看过一次,倒是身边热情高涨的姑娘更为有趣。
“高,实在是高!哈哈哈。”
“同志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啊!”
怎么就……这么兴奋呐。
他默默拧开军用水壶的盖子递给她,姑娘喝了一大口,跟三花小虎子一起喊:“开火,开火呀!”
他又默默递去一把瓜子,姑娘嫌嗑起来麻烦,还给他,还从他手上抢了两个蜜饯吃。
他开始默默扒瓜子,弄好一小把,托在纸上给她。她这回高兴了,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眼神。
真娇气!
电影已经放完,唐昭意犹未尽,觉得现代文明的迷人程度远超自己的头面和绣鞋。沈晏清道:“京市有电影院,不是露天的,以后带你去看。”
唐昭心生向往,捏紧了小拳头:“那我得先走出大旺村才行呢。”
几个人正要回家,就见知青李东来跑到电影幕布下头,朝第一排的唐耀祖大声说:“大队长,我有点事要跟您商量。”
唐耀祖摆摆手说:“有事儿上我家说。”
“我觉得这事儿吧,当着大伙的面说比较好。所谓能者上,平者让,刷墙这样的活,谁干不是干,您说是不是?”
第18章 向日葵不跟太阳走
“怎么个意思?”唐耀祖眼睛立起来,这点事儿怎么闹腾不完了?下午一出,晚上又一出,看来是工分太多把大家给整眼红了。
李东来知道唐耀祖不待见自己,现在更加庆幸选择当众说。春妮都挨揍了,大队长肯定记着草垛垛的事呢,如果私底下说,恐怕刷墙不成还得挨顿削。
原本呢,社员们看完电影都打算回家,听到李东来的话谁还肯走?大家重新坐上小板凳,有的掏出瓜子儿,有的掏出了瓜:这回热闹了,刷墙是沈知青提出来的,现在李知青想抢,还文绉绉地说之乎者也呢!看吧,这是知青跟知青的较量,比老娘们之间的对骂文明多了,多念几年书就是不一样。
李东来一看,围观者众!正合心意!于是清了两下嗓子,作出诚恳的姿态:“大队长,画墙不需要什么技术,美术功底可能需要一些,但是能画的人也不止那两个。”
唐耀祖低头点上了烟袋锅,吸了两口问:“你的意思,你会画?”
李东来点点头,大声道:“我觉得,画墙并不是多难的活,根本用不上十二个工分,十个足够了。”
“你一个人能顶上大花他们两个?”
“大队长,我和刘媛媛合作,他们会的我们全会,画的不比他们差,每人十个工分就行,绝对不占集体便宜。”
李东来心道:不盯着你家的丑丫头总行了吧?这回能让我刷墙了吧?
社员们瓜子嗑得飞起:哎呀,这可精彩了!李东来还会压价竞争呢,看大花咋说。
大家目光望向唐昭,结果人家根本不在乎,在帮着放映队收东西,抱着一卷胶片跟宝贝似的。
社员们挺纳闷,放映队这次也太好说话了,以前谁敢对机器和胶片好奇啊,凑过去肯定会被呵斥的,大花怎么就敢动人家东西?有人看得清楚,沈知青给放映队发了一盒烟呢,所以才没人训大花。
那三花呢?她姐被人抢工分,她能忍?她不骂李知青低头干啥呀?哦哦哦,指定找砖头呢。
“不行,我不同意!”知青点户长周芸站了出来:“给大队刷墙是沈晏清提出来的,县领导来视察,这些墙面给咱们大队争了光,功劳是沈晏清和大花同志的,怎么能说换就换?”
社员们深以为然,看看人家周户长,从来都是有理有据。
这时,又有人站出来:“我同意换李知青和刘知青。”
大伙一看,这不是唐二花吗,当众拆堂姐的台,这是要大义灭亲呐!
二花斜睨着唐昭他们几个,居然也说得头头是道:“大花虽然是我姐,但是我得说句公道话:她干活啥样全公社都知道,沈知青种豆子也不是很利索,两个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要是下地干活,大花一天三个分不能再多,沈知青了不起能挣七八个分,凭啥他俩一刷墙就全生产队工分最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