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说话,安千明当他是生了气,立马噤声,不再拿他调侃了,又用肩顶了顶虞川,示意他去安慰。
“你不说话比什么都好。”虞川冷淡道,但还是过来同他说了一句,“你别放在心上,这人和孔老师一个德行,片子烂人品也不怎么样,全当他是在放屁就好。”
苏南倾想不到虞川也会讥讽人,当即还觉得有趣。
他当然知道虞川的意思,不就是看不起最近那部热播的电视剧吗?他故意装傻充楞道:“我这几天有在看那部电视剧,觉得还挺有意思。”
安千明噗嗤一声笑了,“虞总,你听听,还是年轻人懂,你大把的年纪了,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他挑眉对着苏南倾道:“他这么老成,相处起来很辛苦吧。”
苏南倾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认真地点头道:“是不轻松。”
安千明对他抱以欣赏的眼神,“哎,我就喜欢你这种直爽的性格,敢说,千万别畏强权。要我说啊,孔老师虽然时不时敢怼他两句,但事后道歉比谁都快,你比孔老师好,我看得出来。”
两人找到共同话题后,苏南倾对安千明的好感度就更高了。要说起怼虞川,他可是摸清门道了的,不仅要豪气地怼,还绝不能犯一点怂。
虞川转头看他,眼神微冷,“你要电视就是为了看他那破剧?”
苏南倾丝毫不怯,“是啊,未必你还想收回去?”
虞川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又没说什么。可安千明时不时在他耳边嘲讽,说他老成的话过了几遍,他实在没忍住,低声问:“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喜欢看这些?”
“喜欢啊,我觉得很好看,剧情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切合实际。”苏南倾扬眉道,脸不红心不跳。
剧情跌宕起伏说得过去,引人入胜勉强能称得上,可关键是切合实际这一点,虞川是一点没想明白。一个替父还债,被迫给总裁当替身情人的狗血电视剧,究竟是怎么切合实际的?
安千明只当苏南倾是在捧他,掩面憋笑,心里是满意极了,甚至想和虞川换位置,被一眼给盯了回去。
拍卖会上,陆陆续续出了几件拍品,虞川只让他举牌,可又没说举哪个,于是他只能抱着牌子窝在椅子上尽量做到不打瞌睡。今天的拍品大多不是俗物,古董居多,但他们报的价格是越听越心慌。苏南倾觉得自己是知道那些个数字的,但就是不能想象这些数字是指的钱。
安千明倒是时不时举了牌,但似乎也就是意思意思举的,一有人真心想要,他也就不再举了。
一架原木色古钢琴被抬了上来,安千明兴奋地探头过来道:“南倾,这可是我的东西,要是价格拍低了,我会没面子的。”
这时,主持人道:“七号拍品是由安氏娱乐安总提供的古钢琴一台,起拍价60万,每一次加价不低于五万,现在开始。”
苏南倾眼神询问虞川的意思,虞川点头。
这意思是同意了,他也就没有压力地第一次把牌举起来。想要趁这个机会让安千明耳熟的人不少,价格很快就被抬高。苏南倾又一次加到了两百万,却还有一个人在把价格往上抬,想来这个人是要巴结安千明的,虞川示意他不用举了,既然价格到了合适的位置,又有人诚心想要,便不夺人所好了。
可看安千明的样子,倒像是对这价格仍旧不满,嘟囔着说怎么也该上个五百万。
举一次牌倒是轻松,可钱的数字大的惊人,苏南倾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他兴奋地手都在颤抖。
这古钢琴什么的,他也不懂,就觉得是一破木盒子,几百万的价格,实在是让人接受不了,幸好虞川是没要,不然他得心疼死。虽说这钱是虞川出的,但价格是他喊出来的,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别人会觉得花钱很爽,的确很爽,他都迫不及待地想再来一次。
钢琴被抬了下去,第八件拍品还没拿上来,虞川却贴耳道:“就这件。”
苏南倾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拍品被拿上来的时候,他才瞬时想起虞川之前提到过他一定要拍的某样东西。
原来就是这件。
他会心一笑,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八号拍品是由苏淮先生提供的泼墨山水图,起拍价五万,每次加价不低于一万,现在开始。”
一件看起来老旧的,没什么价值的,断不清朝代的古画。
“苏淮是谁啊?怎么拿这么个东西出来拍,看起来是有点年代了,可是这保存地也太差了些吧,而且,这右半幅画的是什么玩意儿?”
安千明说完,虞川和苏南倾的脸色同时变了。
手里的牌子僵在了半空。
这幅泼墨山水画,光从左半幅来看,群山起伏,画风飘逸,的确不失是一副绝佳的山水画,可惜有些地方生了霉,失去了它原本的惊艳。最让人觉得难受的是,这幅画从中斩断,右半幅几乎像是一个笑话,山不像山,云不像云,其中林立的松像是弯弯扭扭的忽细忽粗的丑陋线条,期间散布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墨团。
一半是名家遗作,一半是三岁小儿的粗制滥造。
下面不由得发出了零零碎碎的轻笑,与安千明一样,没人能想到,在这样的场合,居然能有人拿出这样一幅堪称异类的拍品。
那个名叫苏淮的人明显很尴尬,不仅是因为这幅拍品,更因为,没有一个人举牌。
没有人知道右半幅上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墨团是什么,就连苏淮这个持有者也不知道。
可有一个人知道。
苏南倾知道。
右下角是两只嬉戏的鹿,奇形怪状的山丘上是几只野鸡,天上飞的是秋雁,落款那几个字,写的是苏挽南。
是他画的。
摄政王府,回京述职的苏小将军带着人闯进了偌大的王府,说是闯,可没一个人拦他。
他两步合为一步,似乎对这院子极为熟悉,满面春风地一把推开了一扇木门。门内,一袭深色锦袍的虞川端坐在檀木书前,青丝若瀑布般流泻而下,俊美的脸抬了起来,一双剑眉微微皱起,手里的狼毫笔在纸上抖出一撇,这副画毁了,他叹了口气,将画揉了扔在桌上。
“将军,你仔细看看,这屋里,究竟还有什么你能搬去卖的,尽数卖了去罢。”他疲惫的捏着眉心,从里到外都透露出无奈。
说这是摄政王府,想来是没几个人信的,处处装饰的简朴,连个花瓶都没有。
苏小将军低头轻笑,让带来的人都等在外面,他手里捏着一卷画,蹑手蹑脚地端了个凳子,在虞川对面坐下。
“王爷别叹气,我今天不是来搬东西的,放心吧。”他双目含笑,看得虞川发怵。
虞川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指背敲了敲桌子,怒道:“小将军这话,本王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本王能留这一张桌子,还是你是恩赐?!”
小将军赶紧摆手,连道:“不不不,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不过,王爷没必要这么生气嘛,国库空虚,可我的弟兄们总要吃饭,吃不饱饭,还怎么为国效力。我说了,我拿你府上的钱也好,物件也好,都是我借的,等以后必定归还!”
虞川瞥了他一眼,轻哂一声,把脸转到一边去了。
小将军自知理亏,也不恼,将手里的画展开铺在了桌案上。
“这什么?”虞川嫌弃地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便看出左边是当朝名家的画作,本想称赞,却见该画右侧是鬼画符般的玩意,他当即气得拍桌子,“你没事糟蹋这画做什么!”
“我哪里是糟蹋了!”苏南倾梗着脖子道:“你不是喜欢画吗,我那天逮着那画师,逼着他和我合作一副,就是想送给你当信物的!有了这信物,以后我会记得还你钱的!”
“信物!什么信物!你完完全全就是糟蹋!若是只有这半幅,本王定裱了好好收着,你这算什么!”
苏小将军没想到自己一番心意竟被说成是糟蹋,也和他拍起了桌子,“不喜欢你就把这半幅撕了,不就是嫌我画的丑吗?我呸,为了这玩意儿,我还特地学了几天,要不是为了表达诚意,我至于吗我!你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当朝敢骂摄政王给脸不要脸的,仅此一位了。
虞川气得直喘气,挥手赶他,“行行行,你的诚意本王收到了,要没别的事,赶紧带着你的人走,本王现在还不能被你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