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纸条的人刚要走,猛然间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对我说:“哦,对了,我叫夏鹏,九九的好兄弟,那个,”他指了指我捏在手中的纸条,“你一定要看哦,走了,拜拜。”
那人离开后,我仍然将纸条紧紧地攥在手里。当我的眼角余光偷瞄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后,我还是选择把纸条塞进了课桌,继续默默地抄写单词。
终于熬到老师说可以走了,整个教室立刻轰隆隆地沸腾起来,我也如释重负般叹出一口气。
为了拖延时间,我故意磨磨蹭蹭地放慢了收拾书本的速度。一直磨蹭到大多数同学都离开了教室,我才把那张纸条拿出来,轻轻地在课桌上摊展开来。
谁知道,我只朝纸条上看了一眼就差点崩溃了。
——这么丑的字!
——有大有小,歪歪斜斜,有错别字就算了,居然还有汉语拼音!
最奇葩的是,在这篇不知道该不该被叫作文章的东西结尾还有一行古诗:玲珑shai子安红豆,人骨相思知不知。落款“张相珑”。
——张相珑?!
我回想了好一会儿,是那天那个结结巴巴跟我说自己比我高一届的窘迫男孩吗?
——如果是他,按理说他也算是我学长了吧,可这书写水平也……
——还“人骨”,这是在写一个恐怖故事吗?
我又看了一遍写在最后的那行诗,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到底写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反正也不着急回去,干脆帮这个别字学长修改一下吧。
“你们军训完回来准备在操场上开大会的时候我就主(是”注”)意到你了……”
“没想到你们班教室就在我木娄(你能把这两个字写在一块儿吗?”楼”)下……”
“知道你名字的时候我就惊呆了,我们的名字放一起居然可以祖(这是”祖国”,这是”组词”)词……”
……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我批注道:哪儿听来的诗句啊,听到了又不会写,不过你连字典都不会用吗?
最后,我把“张相珑”三个字郑重地圈了起来,在旁边用更大号的字体表达了我的读后感,“请问你是中国人吗?!”
批改完毕,我感到心满意足,开心地把纸条放进书包就离校回了家。
*
第二天,我还是和往常一样,按时上学,认真听课,到点回家,我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昨天修改了一篇可笑的……嗯,文章,而发生任何改变。当然,第三天也一样,第四天也一样,过了一个周末迎来周一还是一样。
但是,哈哈,明天终于有点儿不一样了,因为明天是我十三岁的生日。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要过生日了,但因为家里人都习惯庆祝阴历生日,所以明天除了我的年龄会增长一岁外,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想到这里,我心里闪过一丝失望。
大抵正是因为在生日这件事情上我少了一份期待、多了一点惆怅,真到了生日这天,我一整天都过得有些恍惚。上完今天最后一堂课,我便开始心不在焉地收拾书包。
——嗯?什么东西?
我刚伸进课桌里摸索课本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当即打起精神,本能地将手一缩,心生疑虑。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刚刚摸到的是什么,但我敢肯定,这个东西原本绝不在我的课桌抽屉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把错别字改改
☆、礼物
——苹果!我课桌里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红苹果?
我把大苹果从抽屉里拿出来的时候脑袋里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不过大苹果侧面贴的一张淡蓝色纸条立刻解答了我的疑惑,“祝温玲安同学生日快乐!你的同桌徐子亮。”
原来是同桌送的生日礼物!
——什么?生日礼物?
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刚成立不到两个月的新班级里,居然会有人知道我的生日,还给我放了一个礼物。
我把贴在苹果上的纸条拿下来认真地看了好几遍,这短短的两行字也写得太漂亮了。不过……
我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这位暖心同桌的样貌,大脑里的影像竟怎么也清晰不起来。这么好的同桌,我却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记住,真算得上没良心了。
算了,多想也没用……
我随手将蓝色纸条塞进一本书里,又开心地把大苹果装进书包准备回家。
“喂,温玲安,快上来。”我刚走出教室拐过墙角准备下楼,一个面相熟识却又叫不出名字的男生就叫住了我。
“我吗?”我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望向站在楼梯扶手边的那个男生。
可能是看到了我的表情和我并没有打算挪动的双腿,那个男生又说道:“你又不认识我了?我是夏鹏啊,快上来,九九找你。”
我还是愣在原地,两眼直直地望着楼道,好像根本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哎呀!你快点儿,别害羞啦。”那个男生失去了他最后的耐心,颠颠地跑下来扯着我的书包就把我往楼上拉。
我像个鸡仔似的被他提溜着往上走,刚上了没几阶楼梯,他就一把把我推进了一扇小门。
我的教室在二楼,这扇小门就在我们班教室出来往三楼走的楼梯拐角。我自然不知道这里还有一扇门,毕竟来了这个学校,我就没到过教学楼二层以上区域。
被推进小门后,我站到了一个平台上,这里还真是一个让人感到意外的地方。
我好奇地环顾四周,看到这个小平台的周围放着几盆造型很烂的植物,不过花盆里杂草倒是长得挺茂盛。
小平台的地面是水泥的,所以也分辨不出来这地面到底是干净还是不干净。不过从地面上为数不多但明显没遭到过任何破坏的几块苔藓来看,学校应该没有安排工作人员对这里进行特别管理。
很显然,小平台上没有什么美景可言。但是!这个小平台的朝向太惹人爱了,它端端地对着学校外面,只要一走进这个平台,来的人很容易就会产生一种这个空间不属于学校的错觉,而这种错觉里饱含着一股淡淡的属于自由的气息。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小平台后来就成了我在初中校园里最喜欢的一个地方。
“你……在想什么?你还不知道学校里有这样一个地方吧?”
我摇了摇头,这才把注意力从小平台转移到了我面前这个说话的男生身上。
——原来是窘迫男孩,叫……张相珑。
“那个……我……那个……”再次开口说话的张相珑表达能力降到了负值,但他依旧不肯放弃表达。
“其实……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看过那封信。”张相珑说话时的语无伦次出卖了他表面的气定神闲,他明明跟我一样有些紧张。
我移开视线,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你……都不回个信什么的?”张相珑问话的时候,我挑起眼角快速瞄了他一眼,原来这个人虽然紧张得要死,但他说话间还是一直看着我的。
我的脑子变得有些混乱,一些说不清的念头开始在我心里浮来隐去。
“喂!”张相珑猛地提高音量喊了一声,我一颤,竟突然想起了那篇被我用心修改过的东西。
我放下书包一侧的肩带,赶忙把那张纸条翻找出来,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张相珑。
把信递过去的时候,我终于第一次鼓起勇气仔细地看了看眼前人。和前面次数有限的偷偷一瞥相比,这一次我看得很大方。
之前吧我只觉得这个人个子好高,而今天这么近距离、长时间地看看,我才发现这个叫张相珑的别字学长长得挺好看的,五官精致暂且不说,就他接过信时那微微一笑,又甜又暖,直击人心,春风十里大概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你居然就修改了错别字?!还问我是不是中国人?!”
我紧盯他的眼神被他这句质问给打断了,他嘴角那抹甜甜的笑也瞬间化为乌有。
可就在我被他的惊呼给吓回神的一刹那,我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之前的羞涩、胆怯突然就都没有了,竟底气十足地仰起头,很不屑地跟他说:“谁让你写那么多错别字啊,我根本就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