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玲安，拿上你的试卷跟我去一趟办公室。”这堂试卷讲评课刚下课，数学老师陈老师就不大高兴地点了我的名。
其实在上课前，课代表分发完试卷，我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挨批评的心理准备。92分，这可是我上初二以来考得最差的一次。
我跟着陈老师来到她办公室门口，她止步站在走廊边，没有要带我进办公室的意思。
陈老师盯着我的眼神虽然犀利，但也透着一股淡淡的温柔，“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我点点头，不敢说话。
“这次考试怎么回事？分数我们先不讨论，你看你出错的地方，全是因为粗心。”陈老师从我手上拿过试卷，指着一道几何题说：“就像这道题，我看你罗列的计算过程都是对的，怎么答案就算错了呢？”
我看向陈老师手指的地方，没有半句辩驳之词。
陈老师把试卷捏在手里，略微严肃地质问道：“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分散了你的学习精力？”
——这话从何说起啊？
我陡然蹙眉，感觉陈老师这话里有话，可我却猜不透其中的深意。我摇摇头，依然沉默不语。
陈老师把手上的试卷对折起来递还给我，用一种极尽怀疑的语气问道：“真的没有？”
我又摇了摇头。
“那你和徐子亮是什么情况？”
——我和徐子亮？我们能有什么情况！
陈老师这问题来得也过于蹊跷了吧。
我立马抬起头与陈老师四目相接，不卑不亢地反问道：“我和徐子亮？什么什么情况？陈老师，我不懂。”
陈老师可能没有想到我不答反问，微然一怔，“我感觉你们关系好像一直挺好的。”
这是一种试探吗？我几乎无法分辨出陈老师这话到底是个问句，还是个陈述句。
“他之前是我同桌，后来我们就成了好朋友。”我据实说道。
陈老师表情复杂地点点头，停顿了一会儿她又接着问我，“那那个高年级的男生呢，你们是怎么回事？”
我一怔，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嗯？你和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估计陈老师终于在我脸上看到了她期待的表情，赶忙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
——张相珑吗？
——我和他做朋友的事陈老师怎么会知道？
——为什么一提到张相珑，我竟有点心虚？
“你们也是好朋友？”陈老师的语气明显透露着更深层的意思。
“是。”我低下头，回答的声音小到了极致。
“你的好朋友还挺多的。”
我：”……”
“朋友多是好事，”陈老师的语调恢复到正常状态，“但身为学生，你应该交有利于你学习的朋友，而不是会影响你的朋友，你明白吗？”
我盯着地板，不言不语，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另外，”陈老师开始语重心长的和我讲道理，“你不要做和你学生身份不相符的事情，如果你把心思都花在了别的没有用的事情上，以后你长大了一定会后悔你现在的选择。”
我：”……”
“看你和班上同学相处，我能感觉到大家都挺喜欢你的，但现在很多人喜欢你，不代表以后也是这样。
“你不上进，别人上进，超过你的人就会慢慢看不起你，不管你长得多好看，不过是绣花枕头一包草，没有内涵的人谁还会围着你转呢？”
陈老师这段话一气呵成，我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和勇气。
现在是下课时间，整个教学楼都很吵，但那些吵闹的声音在我耳边由大变小，由近变远，最后就彻底消失了。
“不过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没有内涵的人谁还会围着你转呢？”
比起之前那些质问我考试成绩的话，陈老师这两句话说得语轻意重。尽管她已经讲完了，但这两句话却始终在我耳边回响。
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眼泪开始在我眼里打转。
陈老师的语气进一步缓和下来，“行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听不听在你自己。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犯这些低级的错误。回去准备上课吧。”
我“嗯”了一声，跟陈老师说了句谢谢，就回了教室。
“安安，陈老师找你什么事啊？”我刚走到教室门口，林晓娇就迎了上来。
忍了一路的眼泪，在看到林晓娇时彻底忍不住了。二话不说，我直接抱住林晓娇伏在她肩头就哭了起来。
“是考试的事吗？”林晓娇一只手轻拍着我的背，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很努力地想要安慰我，“好了好了，没事了，这次是失误，下次一定没问题的。”
我还是无法停止哭泣，依旧紧紧地抱着她。
她也不再说话，任我伤心地哭。
等我的情绪平缓下来，上课铃刚好响了，我只好和林晓娇暂且分开，各自回了各自的座位。
我一坐下就看到课桌上放着一包纸巾，纸巾的外包装袋上还写了一行字“别哭了，考试是小事。”
虽然文字写在塑料包装上有些变形，但我还是认出了徐子亮的笔迹。
我转过头看向徐子亮，他刚好也在看我。我对他笑了笑，他对我点点头。
自从被陈老师叫去谈话以后，我一直心事重重。
林晓娇再问我时，我也只告诉她是因为考试分数不理想，被陈老师狠狠地骂了一顿。
当然，我自己很清楚，陈老师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话中的重点根本就不是考试成绩。
*
在我决定约张相珑到小平台见面前，我又在放学的时候，应约和他们一起去吃过两次冰粉。
吃东西期间，我尽量表现得一切正常，假装从来没和陈老师有过什么谈话。
但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张相珑还是问了我好几次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当然都是否认的。
在小平台见面那天，我比张相珑先到，这还是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站在这里等他。
原来，这个季节站在这里等人真的有点儿冷。
“你今天这么早就到了。”张相珑穿过那扇小门就看到了我。
我咬着嘴唇应了一声。
张相珑：“你冷吗？”
我：“不冷。”
张相珑有点儿怀疑，竟想要摸摸我的鼻尖。
我顺势往后一退，有点儿被吓到的感觉，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试着要和我接触。
我的反应可能也吓到了他，他立刻跟我解释说他只是想看看我冷不冷，没有别的意思。
“我不冷。”我没有刻意回应他的解释，又跟他重复了一遍我说过的话。
张相珑把双手插到校服口袋里，面对面同我站着，也不说话。
“那个……”我不知道该从何开启今天的主题，只好寻着最近发生的事找了个开头，“以后放学，我不能再和你们去吃冰粉了。”
说话间，我瞥向一侧，避开了张相珑的眼神。
“为什么？”这个问题张相珑问得很急，就在我刚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就问了出来。
我盯着小平台上的一盆花，手指不停地扣着自己的掌心，“没什么为什么，就是以后都想早点儿回家做作业，不想在外面浪费时间。”
“嗯……那以后不去了，学习重要。”
“还有，”我继续说道：“以后我也不会再和你们一起出去玩了，哪儿也不去。”
“你本来也没跟我们去哪儿玩过呀，就只有大环山那一次……”这次张相珑没有那么慌了，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问我道：“不过，这又是为什么？”
我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没有为什么……反正就这样吧，我回去上课了。”说完，我转身就朝小平台外面走。
“那个……”张相珑在我背后大声问道：“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我知道和往常相比，我今天的反应太过奇怪。张相珑这问题虽问得委婉，但也证明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我一只脚已然跨出了那扇小门，另一只脚却像被什么粘住了似的，始终抬不起来。
“我以后还能给你的BB机留言吗？”他继续问道。
我没有回头，就定定地在那儿站了几秒钟，最后摇了摇头，走出门，上了楼。
突然，我想起来似乎忘了什么事，又折下楼走回到小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