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女子走近,可以看到她冰冷而又焦切的神色,双唇深抿,击打在额上形成的雨滴仿佛成了浑然天成的冷汗,点缀在她脸上。
这个女子好像是她自己,处于旁观者角度的于一颜反应过来。
女子披风下只着绸纱,是她夏日里的惯用穿法。里面一层绸凉滑不冰,外面两纱透风轻盈,是再好不过的搭配。
而此刻由于女子是一路顶风而来,整个人的正面绸纱尽湿,冰冷的雨水浸透丝绸,疏风的纱也被雨水的压力勾勒出一股股流落的弧度。
女子走近城门,立于高墙之下,给两个守门的人展示了通行的牌子,守卫这才把朱红的城门打开放她进去。
女子才进来,立刻有一个蓝色的身影上前向她俯首,把紧紧抱在怀里保存的雨伞和轻盈挡雨的狐裘披风奉上。
女子看到这么个人跑来给她送东西冰冷的颜色露出一分惊讶,似乎也对有这样一个人的出现很是奇怪。
女子开口问了一句,虽分不清口型,但于一颜觉得她一定是问的是她面前这个人的来处。
那人低着头恭敬地回着话,老老实实地向她道来。
女子听后好像又问了一句话,那人依旧认真给她完整的回答。
女子低头看着几乎要跪在地上的人回话,听完后忽而抬起头有些自嘲地哂然一笑。
女子的笑容很轻,几乎看不见,但于一颜却瞬时感同身受,那种感觉让她有种瞬间如堕冰窟的感觉,是绝望。
女子低着头看着仍俯首垂地的人,这人和自己一样全身湿透,明明风虽骤雨却疏,按理说不会被淋得这样严重,除非是长时间浸淫其中。
女子像是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城门内侧的几个守卫,若有所悟,门内侧有城墙城檐,若是好好待在檐下,怎会被淋到。
在自己进来的那一刻她看到蓝色身影是由远及近,匆匆小跑过来迎接她的。
分明是那几个守卫看不起眼前这个给自己送衣伞的瘦弱之人,禁止他到这边来躲雨。
女子接过雨伞,顺手轻轻作势拉起眼前的蓝色身影让他起身。
不想自己的手指已经几乎一点温度都没有了,碰到那人的手之后,才发觉他手的温度竟比自己还冰。
有一瞬间,女子好像闪过一个‘这人很傻’的念头,明明怀里抱着伞竟然不撑。
即使撑了被她怪罪也比淋了这么长时间风雨要好,何况这份怪罪降不降不过是个未知数。
见自己拿手拉他,那人似乎很是惶恐,却不敢拒绝,顺着她使力,不敢乱动一分。
那人起身后帮她拿着她脱下的湿了的披风,并把带来的内里裘绒的披风从背后小心细致地给她披上。
披好后,那人回到原来的位置,女子自己抬手系好肩颈前的带子,系好后女子注意到那人的衣衫其实也很是单薄的一层,眸色点闪。
让这抹蓝色身影给自己撑伞,那人果真老老实实地撑开伞全打在她这边。
女子心中无意识地闪过一丝无奈,步行中只好故意和他拉近距离,好在那人不敢往后退。
想象着后侧那人小心撑伞的架势,女子无意识间嘴角轻勾,冰冷绝望的面容竟也微舒。
……
这一夜,于一颜睡得很是安稳,虽不知在与于一应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中是何时睡去的。
在刚睡去不久的前半夜好像还做了个朦胧的不甚长的梦,但因为太早太短,醒来之后只记得自己做过这样一个梦,具体内容却讲不出来了,但回味着梦里的感觉来说,应当不算个噩梦。
清早,于左早早地过来给于一应开门。
于左进来时门外还候着三个医女,也幸好于左让他们在外候着。
房内床上于一颜由于睡得□□稳,似乎不愿醒来,于一应习惯性地早已醒来,却一直保持着醒来时的样子一动未动。
于左轻轻推门进来便看到于一颜右手臂伸到于一应胸膛上揽着他家主子睡相不雅的样子。
由于于一颜夜里不自知的动作,此刻床上两人的距离被缩得极短,总的来说就是于一颜整个身体都蹭到于一应这边,而床外侧她本来躺的位置被空出了大半。
于左看到他家主子极其平静的神色,主子看着他并未有任何示意,自己却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去叫醒于一颜。
然而于一颜似乎感应到了外人的到来,自发醒了过来。
睡眼惺忪,带了点懒散,又因为这一觉睡得极饱满,精神恢复得很快,看到于左,便在一刻间反应过来是来为于一应安排治腿的。
于一颜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于一应,于一应身体仍是平躺在床枕上,伴随着看向她的早已清明的眸子。
于一颜迅速为自己套上衣服,昨夜来时只在衾衣外披了件薄薄的浅色外衫和一件夏日的披风,因此说是穿衣服其实套上那层外衫便没有什么需要穿的了。
穿上之后,于一颜却并不下床穿鞋,而是掉头把身体转向床里侧,一副温柔小心的架势。
于一应在于一颜的帮助下(摆弄下)起身坐卧在床上。
由于身体原因,于一应的衣服并不是放在床边摆放的衣架上,而是专门在床里侧靠近床头的这边制作了一个放衣服的横杆和横柜,方便于一应自行放取。
于一颜越过于一应的身体伸着手臂捞到衣杆上挂着的于一应的上衣,捞过来放在腿上整理整齐后,从于一应的后背披到前胸,替他穿上。
于一应顺着她的动作自行扣着散落的系扣,于一颜看着杆下柜台上放着的于一应今日要穿的浅碧色外装,便打开柜子把他的腰带捞过来在他腰部比划着,对比了三个,给于一应留下了其中一个月白色镶浅翠玉环的放在外装边上,剩下两个原路放回柜中。
比划好之后,于一颜自发地转过身下床,穿上鞋子,看了一眼于左,向门外走去。
于一颜的意思很明显了,是让于左替她做接下来的工作,她知道于一应必不愿意让自己替他穿裤提腰的。即使她坚持他总会妥协,她也不想再强迫他。
一时间,房间里只留下于一应主仆二人,于左看到于一颜的体贴,替于一应感到一丝欣慰。
于一应的目光则追随着于一颜,直到她的身影被隔绝在门外。目光深深,如一汪静水深潭,此刻却有一丝波光粼动。
于一颜出来后转过头给房间关上门,关好后一抬头便看到三个医女几欲目瞪口呆的样子。
于一颜看着她们震惊的样子,想必是惊讶于一大早男主人的房间里突然出来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吧。
看着三位陌生面孔的医女,于一颜对她们温然一笑,算是打招呼。
于一应虽是每日都定时会有三位医女过来替他按摩,但并不是固定的三个人,而是一阵子便会换人,所以,她经常看到不同的医女过来给她哥按摩腿。
看着于一颜这般坦然的样子,三位医女瞬间反应过来,这位分明是当家女主人的样子,妻子从夫君的房里出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过了好一会儿,于左开门出来。
其实于左出来只是为了看看于一颜走没走,要是平常替主子穿好衣服撩好腿脚的衣物,是直接叫医女进去的。
于一颜当然没离开,见于左开门便知于一应衣服穿好了。
她在这空档儿正好接过了下人准备好的洗脸水和布巾等物,门刚开,她便端着盆率先进入。
于是,不一会儿,房间内便形成了两道风景线,于一颜在房阁一处洗脸漱口,于一应在床边接受疗腿。
于一颜控制不住自己地往于一应那处偷看,一边看一边遐想着第一次进门看到她家夫君疗腿的样子。
那日于一应可不像今天这样穿着专门疗腿的衣裤,只在腿部关节处衣裤撩起,而是只着睡觉的衾衣,衾衣被三个医女rou lin得敞开,一副凌乱得让人垂涎欲滴的样子。
那日于一应答应要一整天都在家陪她,怕她等着,早早地便起床疗腿。
平日里疗腿要在起床后穿上按摩时要穿的宽舒却各处细密的衣裤,按完腿还要脱去这套衣裤沐浴一番,沐浴完再换上当日要穿的衣装,中间耗时良久。
那日于一应却直接穿着寝衣疗腿,想按完腿便直接穿上衣装,省去穿按腿衣裤的环节。
谁知她也起早了,正好看到那珍贵的一幕,那日他按完腿后只是擦了擦出汗的地方便和她出去,连沐浴的环节也省了,估计那一整天他身上都不怎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