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住陈玉华的左臂，晃了晃，“陈妈妈，杜阿姨他们呢？”
“这周他们轮休，等晚上就回来了，不过你刘阿姨在。”说着带黎烨往后厨走。
刘阿姨端着一大锅蛋花汤准备放到打菜区。黎烨赶紧小跑几步接过来，放到该放的地方。
“小烨回来啦，等会儿就要回去不啦？阿姨先给你盛饭。”刘阿姨朝围裙上抹了抹手，边说边准备给他盛饭。
“阿姨，我不急着回去，我——”
黎烨没说完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他本意不想接，可是阿姨们和陈妈妈都在看着他，他按住绿圈往上滑。
“喂？”
“黎烨啊，昨个儿不接电话就罢了，这都快八点了，给你安排的经纪人和助理都在办公室等着了……”周平怒意中特有的拖沓感从话筒中扩散开来。
黎烨将话筒拿远了一些，“在路上了，有点堵车。”
“嗯？你那边有点静啊。”电话那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Q大确实离得比较远，公司以后会给你安排住处。”
黎烨没有解释什么，“好，我等会儿就到。”
挂完电话，他只是心里觉得好笑。
住处那个只有十平米，连上厕所都是公用的房间？
“小烨，谁啊？”
“陈妈妈，学校那边有点事。”
这就是童话孤儿院，能在这么温暖的地方长大，他又何其幸运。
他从来不会避讳告诉别人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这里没有虐待，没有克扣，只有善良的一群大人和单纯又早熟的孩子。
黎烨将手插｜进兜里，反复地拨弄卡片。
还是说实话吧，上次的教训没够吗？
他将那张绿色的银行卡掏出来，一把放到陈妈妈的右手上。
“小烨，这是？”
“陈妈妈，我知道孤儿院的状况，这是我给您凑的——”
“黎烨！你老实告诉我，钱你哪儿来的？！”
“陈妈妈~”
“不准撒娇！哪儿来的！”
黎烨将那份合同拿出来，递给她，示意她看看。
陈玉华先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带上老花镜仔细地看起来。
黎烨不自在的动了动，想插话，被陈玉华“啪”地打了一下手背，顿时安生下来，在旁边低垂着眉眼，活脱脱的一个犯了错等待着挨骂的孩子。
过了十多分钟，陈玉华才把合同放下，语气明显缓和了些，“不是赌和借高利贷。所以，你现在签了艺人合约？还要把自己五年明码标价地卖出去？！”
“陈妈妈，这不是迫不得已……”
陈玉华一看他这个态度就来气，“大人的事，需要你来操心吗？借不到那是妈妈没本事！”
说完她就要转身往外走，黎烨连忙一把拽住。
“陈妈妈！这是我的家，怎么能任由它散！”
“难道妈妈还要牺牲你来保全这个孤儿院——”
还没说完，陈玉华就软软向后倒。
黎烨上前一步，一把搂住她的腰，横抱在胸前。
他边跑，边叫道：“刘阿姨，打电话！”
“诶！”
黎烨想到陈玉华每次因为疲惫晕倒都只是休息一下，最后查出肝癌晚期的事情。眼白开始迅速布满红丝，他红着眼一字一顿道：“阿姨，不用打了，车在哪儿！”
刘静看到他的反应那么大，心里也跟着急起来，“我，我带你去。”
黎烨接过车钥匙，将陈玉华横放在车的后座，迅速上车，点火，起步。
向一颗炮弹一般朝着第一人民医院开。
同时在心里祈祷：一定不能有事。
三十分钟的路程被黎烨硬生生地缩短到十五分钟。
他停好车，将陈玉华横抱胸前，开始往急诊室跑，路上却意外撞到一个男人。
黎烨紧紧环抱住怀里的陈妈妈，稳住身子后迅速说了声对不起，接着错身而去。
男人站定在原地，看似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因焦急而显得仓皇的背影。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两人相触的指尖就像是被接了电源，激的他头皮发麻。
肖四站在原地，不时地抬起手腕看表，却不敢催促。
傅远回过神来，抬手点了点表盘，“肖四，去调监控，最迟中午，刚刚撞我的那个男生的资料我要看到。”
肖四有些怔愣地听着这次的命令，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但是他不敢多问一句，打开手机，手指飞快地输入一些参数。
“二爷，已经吩咐下去了，”肖四顿了顿，继续道：“那侗方那边的会议——”
傅远定住脚步，眼底带着戏谑，“组了这么大的局欢迎我，我去看看谁想被撑到噎死。”
“二爷，这个点哪儿都堵车。”
傅远看着肖四，“你知道我脾气，走东环高架。”
第3章
黎烨并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对话，他现在只有满心的焦急。
“医生！医生！救救她！”
训练有素的医务人员赶紧推着急救床冲过去，将黎烨怀里的陈玉华接了下来。
“病人什么情况？”
“突发性昏迷，”黎烨顿了顿，一边跟着小跑，一边想着陈妈妈在三年前因为肝癌而引起的各种症状，他继续道：“但是有时右上腹时常有隐痛、腹胀、食欲减退，有时还乏力——”
“加一个腹部增强CT。”
……
黎烨站在病床外围，看着医生稳中有序的一系列操作，心也跟着落下来。
他不会觉得刚刚的一切疯狂行为都是小题大做。
他只是害怕。
但是，即便肝癌能早点查出来，按照陈妈妈的性子，这么一大笔花费又该拒绝接受治疗。觉得这是老天要带她走，然后笑着面对死亡。
“叮铃铃……”
铃声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直到周围的人都转头看他，黎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是他自己的手机在响。
“抱歉，抱歉。”
黎烨迅速上滑绿圈，接通电话，“喂——”
“你人呢！一个办公室的人都在等你！你这才签约就这么拽——”
“我妈妈在医院，她突然晕倒了……”
听到这个回答，那边有点乱，似乎是交涉了一下。
“最迟下午1点过来，否则就直接赔违约金吧。”周平语气透着话筒传过来，还是显得有些硬邦邦的。
没等黎烨回答，那边就自顾自挂了电话。
黎烨看着息屏的手机，将它揣在兜里。
他看了眼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陈妈妈，最后将目光虚投在病床后方不断跳跃的时间表上。
他不愿意再去做一次开口借钱的事情，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快接工作，获得抽成之后的那30%的钱。
上辈子，他靠着《素食人生》的爆火，一时间风头无两，很多电影剧本向雪花一样朝他袭来。
难道这辈子还是要戴着虚假的面具，活在众人的眼光之下？
他想要自由，哪怕是带着镣铐的“自由”。
……
“刘医生，CT出来了。”
医生接过护士拿过来的CT，看到肝脏明显的阴影，不留痕迹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道，“这位病人家属，准备缴住院费，看CT，看到了肿瘤，等会儿交钱去拍MRI。”
黎烨看到这本来就已知的结果，心里反倒送了一口气。陈妈妈很快被送入病房。黎烨坐在旁边，给她仔细地掖好被子，然后下楼缴费。
“叮铃铃……”
他不耐烦地接通电话后就听到里面咋咋呼呼的声音，“叶子，你怎么回事啊，徐老头刚刚点名了，我给你答了到，混过去了。”
“喂喂喂你那边好吵，你小子说话啊？不会你被人劫色了吧，兄弟找人给你报仇去。”
“不是，我开玩笑的。真的啊——？！”
黎烨不是不说话，他只是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去接。
傅恒在得知他要休学的时候劝了他很久，也告诉黎烨可以借钱给他，但黎烨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两人都各自的忙碌着。
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就这样他和傅恒渐行渐远，唯一的联系也只是冷冰冰的节日祝福。
最后两人的关系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黎烨攥紧拳头，似是鼓起来很大的勇气轻声道，“傅恒，你能，借我一些钱吗？”
那边传来板凳接触地面的巨大撞击声，傅恒的语气明显正经了不少，“黎烨，喂说话！在哪儿呢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