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要用手去抓,手指触碰到温热的皮肤,却是微微鼓起的一道疤痕而已。秦风整个人僵住了,聂鸢注意到不止一点:“这是?”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力道,一把拉下了一半的衣服,裸露的后背上,宛如伸展开来的枯树枝,尽情地在他身上舒展着。
良久聂鸢才反应过来,拽着衣服的手却不知道该怎么松手。秦风脸上充满着恐惧的神情,空洞地望着前方。“对不起,看起来我比较危险。”聂鸢松开衣服,将衣领重新回归他的脖子上。阿布有点凶狠地跳上沙发,带着敌意地隔开聂鸢和秦风,嘴巴里发出吠的声音。
“阿布!”秦风呵斥着它,阿布委屈地“汪”了一声,跳下了沙发,仍死死地盯着聂鸢。他撑着自己的额头,有种无力感,想说什么都不知从何开口,最后挤出一句:“对不起,吓到你了吧!”
这样温和的口气,不像高高在上的秦风。聂鸢宁愿他打骂着自己,或者愤怒地瞪着自己都好。她喝了一口水,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我先回去了。”她站起身准备离开,又觉得自己很狡猾。撞破了秦风的秘密,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秦风似乎没有听她说什么,兀自紧缩在沙发里,将头埋在膝盖里。阿布紧张地趴在地上,小声地呜咽着,用求救的眼神瞄着聂鸢。她走到秦风身旁坐下,感受到有人坐在身旁,秦风从膝盖里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我有一个姐姐,她是我不能说的过去。我执意去那个瀑布,因为那个传说,如果想要换回一个人,就用自己去换。我的姐姐,死在十八年前。她比我大六岁,漂亮聪明人见人爱的那种,但是她在刚出国的那年,从楼顶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是我害死了她,我是直接的凶手。”
秦风有了点反应问:“为什么这么说?”聂鸢笑了笑:“抱歉,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如果哪天我将你身上的疤说出去的话,你就把我的事情说出去吧!算是彼此间的威胁吧,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
“这个?”秦风充满迷茫地望着她,聂鸢点了头:“如果哪天你说出去的话,是最好威胁我的武器。当然我希望我们不会到互相威胁的地步。他若有所思地酝酿着聂鸢的话,聂鸢却靠着沙发说:“你放心吧!我死都不会说有关你的事情的。”
“聂鸢,我可以相信你吗?”秦风认真地问,“恩。”聂鸢亦认真地回复着,端正着自己的坐姿答:“我不是也给了你威胁我的武器吗?伤害你即是伤害我自己,我没必要犯傻吧!我的把柄在你手里啊!”
秦风脱下自己的长袖:“这些是我爸打的,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我们已经十年没见了。”聂鸢诧异他的举动,却更被眼前的场景所惊吓到。不止是后背疤痕纵横,就连前面也是。那些丑陋的蜈蚣一般的疤痕,深深浅浅地渗入到肉里,生了根发了芽,坚不可摧地盘踞在他的身上。
“要我承认我确实是施暴者和凶手。”秦风眼睛里的泪,猝然地落了下来。他觉得丢脸地捂住眼睛,嘴角上扬地笑着说:“我说我不是,他便打得更狠,用沾着盐水的笤帚,逼着我认罪。我没做过的事,我不会认的。”
聂鸢注意到他手腕常年戴着的一个运动带,似乎从来都没有解下来过。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触碰,秦风没有动。她小心翼翼地取下来,看到更加丑陋的疤痕,凌乱不堪地缠绕着他。“是我自杀的时候留下的,流了很多血,我以为我一定会死,结果却没有。”
秦风自嘲着笑着,仿佛老了好几岁的他,始终遮挡住自己的眼睛:“很累。一直想着了结自己算了,最后又苟且地活了下来。”聂鸢沉默了一会儿问:“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不太像你了。”
“你是除了我妈以外,第二个毫不犹豫相信我的人。”他放下挡住双眼的手,眼眶发红地对着聂鸢说。
第90章 摇摇欲坠的懵懂期
倾听他人沉重的过去,对聂鸢是一种折磨。但秦风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她轻轻握住他伤疤的手腕,给予他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我原来的名字是秦锋,锋芒毕露的锋。我爸给我取的名字,带着他的期许,我就这样背负这个名字十四年。”秦风穿上长袖,那些遍布身体的疤痕一并掩盖下去,他的视线落到外面昏暗灯光的庭院里说。
“自我有记忆开始,爸爸是不苟言笑的,甚至跟我都说不上几句话。他在自己的木匠店里,打造出一件件崭新的家具,飞扬的木屑,一脸汗水认真工作的他,是我看到最多的样子。我妈属于永远的叛逆期,经常三天两头不见人,不是在镇里的麻将馆,就是在镇里的剧院里,唱歌跳舞。是个很时尚的人,我很奇怪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直到现在都没有答案。
何姣姣是我家对面的一户,可能因为两个孩子差不多大,两家的父母关系格外的好些。何姣姣她。。。。。。属于非常闹腾的类型,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她很吵。齐泽是镇上有名的疯狂少年,永远不按常理出牌,玩着滑板,或者溜冰鞋。经常隔三差五不是进医院,就是被父母混合双打。
怎么玩到一起的,我都忘记了。总之我是上了初中才和齐泽熟络起来,至于何姣姣,从小的青梅竹马吧!这点齐泽一直很羡慕,一切好像都很平静,每天上学放学,上课玩闹。生活就沿着这个轨道,从来不会错乱一般。
变化是初二那一年吧!大家都正处于青春期,少男少女之间,变得微妙起来。我一直被说成迟钝的那类,那种氛围我感受不到。我爸跟我没有几句话,我妈基本见不到人。在家的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做作业,或者看电视。我很呆,这是真的。那时候邻居们都说秦锋是个书呆子,不爱玩,也不是很爱说话。
家人之前开过我和何姣姣的玩笑,说什么娃娃亲之类的。是何姣姣提及起来,我才记得有这回事。何姣姣不知怎么就缠着我了,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我很奇怪,这些对于我这种呆子而言,是无法解出来的题目。青春期的大家,都开始流传着我和何姣姣的传言,什么她是我媳妇,我是她老公。她乐在其中,家长们听到也只当笑话。
瞿芈是初二那年转过来的,跟镇上的女孩子不同。她给人的感觉。。。。。怎么说呢?很特别,可能我那时候算是开了窍,觉得这个女孩长得真漂亮。当我大胆地看着她的时候,她也笑眯眯地回望着我。
我想这就是初恋吧!瞿芈会让我用自行车载着她回家,她唱着我没有听过的歌谣,悠远地仿佛是一个世纪般漫长。我喜欢听她说话,喜欢听她唱歌,也喜欢她一遍遍在纸上写我的名字。那时候齐泽正在追何姣姣,本来玩在一起的我们,那段时间都偏离了轨道。何姣姣玩着齐泽的滑板,成功把保护她的齐泽,再次送进了医院。
由于齐泽住院了,何姣姣时间闲了下来,转而来找我的时候,发现了瞿芈的存在。那天起何姣姣变了,她开始无缘无故歇斯底里地冲我发脾气。我懒得理她,她便开始站在我家楼下,开始强制性地陪我上下学,仿佛跟全世界宣布着主权。
父母们看到我们这样子,笑着觉得我们真好玩。然后在悲剧发生之后,好玩变成了好惨。何姣姣陆陆续续拿走我的护身符,衣服,鞋子,几乎能拿走的东西,她悉数拿走了。而这些就成了后来的证据。
惨剧发生的那天,我因为生病请假回家休息了。在家睡到下午的时候,瞿芈来给我送药和小吃,直到天黑才回去。我吃了药在家继续睡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被镇上的警鸣声吵醒了。
所有的一切从那一刻混乱起来,有人闯入我的家里,将我从床上拖出去。周围有很多人,他们带着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嘴巴就没有停过。被手铐拷住双手的时候,我还在问发生了什么,我就被拉到了镇子下游的河边。
一向黑乎乎的河面,被照得灯火通明。何姣姣的母亲上来就扇了我一耳光,她爸爸对着我的肚子就是一脚。我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听到什么被打捞起来的声音,一具泡胀的尸体安置到草地上。我被掐着后颈去认尸,有人在哭,有人在骂,有人踮着脚尖看着热闹。我很累也很害怕,但是没有人问我好不好,我就这样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