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就是随口说了几句。
他至于想不开就去自戕么。
元黎猛地推开了房门。
满室棉絮飞舞。
小秦琼正叼着个绣满金线的枕头,兴奋的在房间里扑来扑去,撕咬着玩儿。
猛然见有人进来。
小秦琼歪了歪脑袋,眯着碧眼往门口望去,一看竟是元黎,立刻翻了个白眼,丢下枕头,一跃跳上床。
钻进了小主人的怀里。
云泱盘膝坐在床上,手里握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房门打开时,正好把那床绣满金线的衾褥割为两半。
云泱美滋滋的收了手,正准备继续去割被子,抬头,见元黎面色阴沉的立在门口,登时脸色一变,迅速把匕首藏到身后。
狗太子怎么又回来了?
春云堂外,吃饱喝足的魏国长公主笑吟吟牵着儿子从里面走出。
正值午后,日头正烈。
“长公主,肩舆备好了,请您上舆吧。”
瑞嬷嬷恭敬的道。
魏国长公主笑吟吟点头,路过已然跪得摇摇欲坠的云杉长公主夫妇身边时,忽然一个崴脚,摔了下去。
这一摔正好撞到了云杉长公主元如茵身上,元如茵跪了大半日,本就体虚,立刻被撞得歪倒在地。
旁边苏文卿忙将妻子扶起来,关切问:“还好么?”
元如茵摇摇头,以示无碍。
那头,魏国长公主已由宫人扶起,冷眼看了眼腻歪在一起的两人,忽问:“如今这境况,可如苏卿所料?”
苏文卿意识到是在跟自己说话,皱眉抬头。
然后就看到了魏国长公主艳丽却溢满讽刺与快意的脸。
苏文卿有些困惑。
他与这位长公主并无交集,对方看他的眼神为何如此怨怪。
“想来,苏卿定然是满意的。”
“本宫可真是拭目以待,陛下会如何处置你们那宝贝儿子呢。”
魏国长公主施施然收回目光,一脸矜傲的走下玉阶,步上御撵。
他可以忘。
这对狗男女带给她的伤害与耻辱,她却永远不会忘。
她永远忘不了,年少时的自己,一腔痴心错付,冒着大雨在雨中等了一日一夜,却只等来他一封无情的诀别书时,是如何的狼狈欲绝。
若不是因为这对狗男女,她也不会负气之下,把自己草草嫁给林府那个花花公子,亲手断送了自己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魏国长公主:你错了,但本宫不告诉你,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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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书院毕竟不是安全之地,过了午后,圣元帝便吩咐返程。
云杉长公主见皇帝丝毫没有回转心意的意思,绝望的委顿在地,泣不成声。
苏文卿握紧妻子的手,安慰道:“无事,等回去后,我继续去宫门外跪,直跪到陛下收回成命为止。”
“不会的,陛下他……不会收回成命了。”
元如茵从未觉得人生可以如此绝望。
她这个年纪,已经不可能再和丈夫有另外的孩子了,这个儿子,几乎寄托了她所有的希望和荣耀,她呕心沥血好不容易爬到了这一步,眼瞧着就要成功,怎能甘心就此屈服。
可老天,偏偏要如此对待她。
仿佛她这么多年的辛苦筹谋都是一场笑话。
苏文卿熟知皇帝脾性,更知道北境那封捷报此刻到来意味着什么。说实话,即使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他心里也没有多少底。
但为了让妻子安心,他还是道:“放心,陛下宅心仁厚,不会那么绝情的。实在不行,我就辞官归乡,用这一身功名换元璞一条生路,不让他受牢狱之灾就是了。”
“不行。”
听到丈夫竟生了辞官之念,元如茵骤然激动起来。
“文卿,你不能辞官,你怎能辞官呢。”
云杉长公主紧握住丈夫手臂,泪光点点的杏目里透着哀绝与惊惶。
“你好不容易才升到了这个位置,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你不能,绝不能冲动。就算、就算陛下真的要处置煜儿……”
云杉长公主身体狠狠颤抖了下,咬牙道:“你也不能辞官。”
能嫁给眼前这个优秀的丈夫,是她一生命运的转折点,也是她所有荣耀的开端,她已经习惯了那些京中贵妇屈身在她面前,极尽阿谀逢迎的谄笑面孔,她无法忍受自己再变回那个卑微的、不受宠的庶出公主。
就算是牺牲了儿子,她也绝不能牺牲了丈夫。
苏文卿没料到妻子会如此冲动,叹道:“与一家人和和美美平平安安在一起相比,一个宰相之位,又算的了什么。”
云杉长公主急忙摇头:“当然不一样了。你是宰相,便无人敢欺辱于你,一旦你辞了官,那些从前与你有仇有怨的,都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即使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又如何,还不是要受人欺凌,日子能好过到哪里。你也知道,我这个长公主只是个体面的称呼而已,除了你,根本没有人拿我当回事。”
苏文卿素来知道妻子以前在宫中过得不易,只当她今日受刺激才突然变得如此激动偏执,便也不再多言。
道:“放心,即使不辞官,也总会有办法的。”
见丈夫终于打消了那个危险的念头,云杉长公主才长长松口气。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死死绞住手中帕子,望着已然空空荡荡的春云堂道:“我不会,让我们的煜儿,就这样毁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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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规矩,身为八大营实际统帅,回程途中,元黎应该随扈在御驾之侧。
但鉴于儿子还没有哄好小家伙,圣元帝直接将两人一道塞进了回东宫的马车里,只让大皇子元樾和三皇子元澈护驾。
眼不见心不烦。
云泱抱着小秦琼坐在车中唯一的软榻上,见元黎推门上来,扭过头,轻哼一声,不搭理他,也不给他让位置。
丛英同情的看了一眼自家殿下,从外面把车门关上。
元黎看了云泱一眼,没说话,径在一侧的长案后坐下。
长案上如常堆叠着一些未及处理的公务和几本元黎常翻的书籍。
元黎随便拿起一本翻了几页,像忽然想起什么,以指敲了敲案,唤道:“丛英。”
丛英立刻在外回应:“殿下有何吩咐?”
元黎道:“前一阵子不是让你整理孤的私库和庄田,汇集成册么,正巧孤今日有时间看,呈上来。”
呃?
外头丛英愣了一下。
庄田?私库?
他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快些,休要磨蹭。”
元黎又道了句。
毕竟主仆多年,虽然不清楚殿下是什么目的,但……先配合再说吧。
丛英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本蓝皮无字不薄不厚的册子,推开车门,恭敬递了进去。
要退下时,元黎却又道:“慢着,你先留着,孤有不懂的,可随时问你。”
“是……”
丛英愈发狐疑不定。
元黎翻开册子,对着一页页字迹潦草的纸认真看了起来,顷刻,指着一处问:“这三百锭金子是怎么回事?孤怎么不记得有这些私产?”
三百锭金子?
正抱着小奶豹扭头对着车厢壁的云泱耳朵不受控制的悄悄竖了起来。
狗太子竟然有这么多金子?
上次给他的那一箱,也不过才一百锭而已。
“这……”丛英嗯嗯几声,含糊道:“似乎是陛下过年时赏的吧,殿下素来对这些身外之物不上心,偶尔不记得,也是正常。”
“你说得对。”
元黎挑了下眉,道:“的确都是些身外之物,孤这东宫,平日也不缺用度。你说,父皇赏了这么些金子,孤该留着做什么呢?总不能就此搁在箱底,由它们发霉腐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