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黎胸腔内一片苦涩。
“无事,孤只是觉得,造化弄人而已。”
“榻上凉,靠在孤身上睡会儿吧,孤再给你渡些内力。”
云泱的确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乖乖点了下头,便将脑袋靠在了他怀里。
次日一早,一行人顺利到达马场。依着云濋交代,云泱命人在马场外引火为号,与蛰伏在山中的聂文媛夫妇取得了联络。
山下的北境军却围而不攻,放出消息,有重礼送与呼延玉衡,同时秘密截杀了一队伊鲁派来接应呼延玉衡的骑兵。
伊鲁大怒,连发数道军令,命呼延玉衡迅速整顿兵马,攻打北境军。
呼延玉衡坐于帐中,抚弄着指间扳指,笑道:“本座的小猎物,竟也学会同本座耍心眼了,有意思。”
旁边副将不大敢得罪他,小心翼翼询问:“王庭那边又有王令送来,国师,咱们真的不管不问么?”
“王令?”
呼延玉衡讽刺一笑。
“本座的父王已然病故,朔月哪里来的王。”
“丢进火盆里,烧了吧。”
“是……”副将只能哆哆嗦嗦应是:“咱们的粮草供应皆由王庭那边出,现在王庭内都在传国师与北境军勾结,才致大王子落入了朔月人手里,如果国师再不出兵表明决心,那些原本支持国师的人恐怕也会倒戈向伊鲁。到时候咱们的粮草也会断。”
正说着,外头忽有人士兵报:“国师,不好了,聂文媛一箭射落了咱们挂在马场内的帅旗,还高喊着多谢大王子救命之恩。如今王庭派来的特使就在军中,聂文媛这分明是挑拨离间!”
“聂文媛?”
呼延玉衡扯了下嘴角。
这时帐门刷得被人扯开,一身穿华贵朔月服饰的男子跨步走了进来,粗蛮推开拦路武将,暴跳如雷的道:“呼延玉衡,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最好——啊——你、你竟敢”
“聒噪。”
呼延玉衡厌恶落下两字。
男子捂着脖子倒地,肌肤迅速枯萎下去,紫郎君吸食够鲜血,重新缩回银蛇扳指内。
副将已吓得说不出话。
呼延玉衡施施然起身,道:“传本座命令,大军全力集结,攻打北境军。”
“那国师?”
“本座要先去送本座的小猎物最后一样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咳,要拆三篇,今天实在熬不动了,下篇明天放。
第124章
有元黎在,云泱的确不必操心太多布防方面的事,只需要按云濋信中吩咐,发号施令即可。
呼延玉衡从山上反攻的消息传来时,云泱正和元黎用午膳。
云泱道:“看来母妃的离间计奏效,呼延玉衡为了自己的粮草供应,不得不出兵向王庭表明忠心。”
行军艰苦,没有什么可口饭菜,元黎特意让人煮了些芋头。
他将新剥好的一颗芋头递到云泱手中,方点头:“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孤研究过,你大哥用来以假乱真的那份布防图,设计极巧妙缜密,真真假假,若非深入北境军驻地,根本难辨真伪。譬如马场这边,那份布防图的准确率应该很高,所以呼延玉衡不费吹灰之力,便攻破这里,还将你父王母妃困住。如此一来,呼延玉衡更加对这份布防图深信不疑。这也是他敢赌一把的原因。不过,以此人城府算计,一定会给自己留后手,所以我们还是要加强戒备。”
云泱把芋头分为两半,一半自己啃,一半给元黎。
道:“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元黎笑道:“现在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就算王庭那边为了借呼延玉衡之手对付北境军,对付大靖,也必不会像之前那样全力支持。这远途苦战,最忌讳的就是粮草不足,而今正值隆冬,朔月王庭恐怕自己都没多少存粮,又有多少能支援呼延玉衡。央央,你只要仔细研究一下这数十年间大靖与朔月的大小战役,就会发现,朔月骑兵的粮草供应,并不完全依靠王庭。这也是为何朔月王庭既忌惮呼延玉衡,想用粮草掣肘他,但又不得不封其为国师,讨好礼敬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
元黎拔出匕首,在旁边沙盘上点了点两个标记点。
“这里,还有这里,是北境农物最富庶之处,若孤没猜错,呼延玉衡从山上反攻之后,要先绕道这里取粮。”
云泱脸色微变。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攻城强抢?”
“没错。不过,此事孤都能想得到,以你大哥的作战经验,必也想得到,孤想,你大哥,或者你父王母妃,应该准备了重礼,在这两处镇子里等着他。”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报:“小世子,大公子派的军医过来了。”
元黎眉峰一展:“快请进来。”
云泱体内信香反复发作,昨夜至今,不停的冒冷汗,人也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元黎实在放心不下,才用信鹰给云濋传信,让他派一名精于此道的军医过来。
云泱放下芋头。
“连抑息丹都不管用,这军医,怕也没什么好法子。”
“无妨,若有汤药能抑制片刻,拖过今日也好,今夜还有场恶仗要打,等咱们与你父王母妃汇合后,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嗯。”
云泱只能先听话的去榻上坐着。
军医很快提着药箱进来,与元黎行过礼,便到榻前给云泱诊脉。
“息月体质特殊,今日又是十五月圆,小世子多半是受这月息影响,才会信香暴走,潮期提前发作。臣这里恰好有一味能暂时压制息月潮息的药丸,小世子服下,可保三日无虞。”
军医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一白瓷瓶,而后倒出一粒赤红色药丸来。
一股幽香立刻在帐内弥漫开。
“请小世子就着白水服下吧。”
元黎忽道:“且慢。”
他盯着那朱红药丸,问:“这是什么药?”
军医:“这叫阳朔丹,是用一种阳性极烈的阳朔草制成,最能克化月息。”
“之前可有人服用过?”
“当然,军中息月数量虽然不多,可也是有的,他们身体不适时,都是从臣这里取药丸。”
元黎眼睛轻轻一眯。
沉吟片刻,点头:“好,给世子服下吧。”
“是。”
军医重新将药丸放在掌中,递上前,正要开口,斜刺里忽伸出只手,反拧住了他手腕。
军医大惊失色,霍然转头:“殿下这是何意?”
元黎冷笑:“这话该孤问你吧。”
说话间,他手起掌落,已直接卸了那“军医”一臂。
“军医”反应极快,就地跃出半丈,望着元黎狞笑:“太子殿下好身手。”
“可惜啊,晚了。”
元黎拧眉,下一刻,就见那粒被他打落在地的朱红药丸突然爆开,化作一阵红色浓雾。
元黎大怒,直接掷出手中剑,一剑刺穿了那“军医”胸口,将人钉在了帐门上。
“国师说……这是他送给那位小世子的礼物,比一年前的更有后劲儿,让他好好享受吧……若想要解药,就让聂文媛夫妇拿大王子和秋回、春来两镇的粮草来换。”
“军医”寒瘆瘆说完这句,便断了气。
元黎奔过去,将已经倒在榻上的云泱扶起来,急问:“如何?吸了多少?”
云泱手指紧扣着榻板,眼睛水汪汪一片,面上亦浮起不正常的潮红,显然痛苦至极,还是咬牙道:“是、是他。”
“什么他?”
“一年前,也是他。就是这种味道。”
元黎一愣,电光火石间,骤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一年前,有人给你下药,你才会——潮期提前发作。”
“呜。”
少年已经说不出话,蜷成一团,可怜巴巴望着元黎,目光迷离。
元黎心念急转:“如果下药的人是呼延玉衡,那那个纯阳难道也是——可孤听呼延廉贞说过,他并非纯阳。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
元黎心底一寒,不敢说出后面的猜想。
呼延玉衡为了掣肘北境军,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聂文媛夫妇的软肋永远握在手里。那份阵法图,分量显然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