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云泱插不进话,也不认识其他人,便端起案上的果子酒尝了一口。
入口香甜绵软,回味无穷。
云泱从未喝过如此好喝的果子酒,不免多喝了几杯。一壶果子酒很快见底,云泱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有些失望,正想唤云五再取一壶来,耳边忽响起一道低磁声音:“太子妃年纪还小,应当慎饮酒才是。”
云泱抓着酒壶的手指蓦一收紧,指节处因过度用力泛起白,抬头,就看到了一身宽大耀目金袍,含笑立在案前,正垂目望他的异族男子。
少年乌眸一瞬冷如冰玉。
男子笑意更深,忽倾身,一把攥住少年手腕,缠绵如耳语:“小家伙,你喝这么多酒,可是很危险的。”
云泱心底登时泛起一股恶寒,想挣脱,却没能睁开。
“你的信,本座收到了。”
男子手指移动,一寸寸摩挲过少年腕上肌肤,愉悦欣赏着少年因紧张与恐惧而微微颤动的羽睫。因有那副宽袖遮掩,在外人看来,两人不过是在近距离交谈。
“本座,很期待……”
男子瞳孔内的紫芒一闪而过,“期待”两字之后的内容还没说出来,前一刻还畏缩惧怕的少年忽狼崽子一样扑下,照着他手臂就狠狠咬了下去。
少年一口就咬出了血。
简直恨不得连皮带肉都一起咬下来。
呼延玉衡因剧痛而撤手。
但被咬伤,他丝毫不怒,瞳孔中反而漾起兴奋光芒。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并无人注意到。
鼓乐渐次响起,宴会正式开始。
元黎也终于打发掉一众鸿胪寺官员,回到了席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
第71章
元黎甫一坐下,衣袖便被人用力攥住。
转头,就看到了少年隐约发红的眼尾和浮着水汽的乌眸。
那其中,好像透着无限委屈一般。
元黎望着满殿辉辉灯火和三三五五凑在一起说话的喧闹人群,隐约明白过来,道:“若是无聊,孤让人再送些果子酒过来。”
他素来敏于观察,自然看到了少年案边滚落的酒壶。
然而少年却仿佛没有听见,手指更加用力的攥着他玄色衣袍一角,指骨泛白,乌眸轻颤。
“怎么了?”
元黎温声问。
少年恍若未闻,眼尾更红。
元黎于是换了个说法:“可有需要孤相助之处?”
云泱先摇头,想了想,又迅速点头。
“我觉得这里特别闷,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走一走?”
元黎一怔。
这时,迎面恰走来两个官员,手中擎着酒盏,垂袖作礼,遥遥向他敬酒。
元黎端起酒杯,明显感觉到,攥着自己衣袖的那几根手指收得更紧了,隐含了祈求的意思。
“殿下?”
见元黎久无反应,两名官员目露困惑。
元黎不动声色的用左手捞起酒,与两人共饮。
两名官员虽奇怪太子为何突然使用左手饮酒,但也决计没有胆量直接张口询问,只能纳闷退下。
元黎望着少年期待双眸,耐心解释:“宴会马上就要开始,孤无法此时离席,不如,孤让宫人陪你出去转转如何?”
刚说完,宫人在外报:“大皇子到。”
大皇子元樾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陪着一人,芝兰玉树,外罩青色斗篷,面容上带着几分病弱的苍白,正是苏煜。
这还是纳妾礼之后,两人第一次公开露面,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
众人窃窃私语:“这苏煜不是三等侍妾么,一侍妾怎有资格陪同皇子出现在如此隆重的场合?”
“听说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也不能罔顾礼法呀。”
“你们还不知吧,这苏煜马上就要升为侧妃了。”
“侧、侧妃?这怎么可能,陛下圣旨上明明写的是三等侍妾,太后就算再偏心云杉长公主,也不能擅自更改圣旨吧。”
“和太后无关,我听说,是因为这苏煜已然有梦兰之喜……若此事为真,破例提个侧妃也并非不可能,那可是皇长孙啊!”
纵使云泱三魂七魄有一半都在神游天外,也控制不住的听了两耳朵,听到此处,既惊且愕。
扭头看元黎,此人方才还平静无澜的凤目果然阴沉如水,一双狭长冷厉的眉亦轻轻皱起,一片萧然冷意。
云泱悻悻松手,丢开了元黎的袖子。
闷闷不乐想,他怎么忘记了,这家伙有自己的心上人,听了这消息,还不知多糟心,怎么会有闲心陪他出去透气。
云泱便打消这个念头,打起精神,又让云五向宫人讨了坛果子酒过来。
云五看小世子轻车熟路的启开封口,直接就着酒坛子喝了起来,不免有些心惊肉跳,低声劝道:“小世子年纪还小,不宜豪饮,应当注意节制才行。”
云泱不以为意的擦擦嘴角:“这是果子酒,又不是绿蚁,跟白水差不多的。”
“果子酒也是酒呀,若教王妃知道……”
“好了,你不要啰嗦了,真是败兴。”
少年咕咚咕咚,连灌了两大口,而后睁着晶亮星眸望向自己侍卫,哼道:“再说,母妃也不会知道的。”
鼓乐声中,圣驾终于到来。
圣元帝身穿明黄龙袍,仪容威严的行至御座,面向众人坐下。
一番琐碎礼仪之后,宴会正式开始。
呼延玉衡擎着酒盏出列,先代表朔月王庭向圣元帝献上了礼物,敬过酒,方恭行一礼,道:“趁此良宴会,玉衡还有一事恳求陛下。”
如今大靖与朔月之间的和谈才刚刚开始,他突然如此说,大靖众臣难免警惕。
圣元帝温和:“二王子请讲。”
呼延玉衡微微一笑:“玉衡想恳请陛下,赦免了长胜王府两位公子的失职之罪。”
众臣俱露出意外惊愕之色。
元黎眼睛一眯,立在云泱身后的云五更是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
圣元帝神色不变,依旧温和问:“若朕没记错,当日正是贵国使团屡屡向朕施压,请求朕严惩长胜王府二子,二王子缘何突然改变主意?”
“英雄惜英雄而已。之前使团中诸位大人也是担心玉衡伤势,才将怒火泄在两位公子身上,其实贼人袭击时,两位公子也曾舍身保护玉衡,皆因贼人狡诈凶悍,两位公子又要自保又要保护玉衡,难免左支右绌,难以为继。总之,此事委实不怪两位公子,还望陛下宽宥他们的罪责。否则,玉衡心中难安。”
圣元帝打量着眼前金衣青年。
殿中诸人也在打量这个俊朗风雅、操着一口流利大靖话、根本不似北地蛮人的朔月族二王子。
云五则在看依旧没心没肺喝酒的小世子。
心中奇怪,小世子为两位公子的事奔波这么多日,怎么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激动呢。
圣元帝自然不会相信呼延玉衡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长胜王府是大靖陈在北境的一把刀,一把扼着朔月咽喉的刀,但凡有机会挫伤这把刀的锐气,哪怕只有一星半点,朔月人都不会放过。
也正因此,朔月使臣在大靖境内遇刺后,朔月使团才会如饿狼死咬着肥肉一般,死咬着长胜王府那两个小子不放。
他本想就这么拖着,拖到和谈结束,再解决此事,没成想,如今饿狼突然转性,竟主动将到嘴的肉吐了出来。
无论朔月人突然性情大变的原因是什么,圣元帝是乐得顺杆而下,解决这桩心头大患的。便点头:“二王子能如此宽宏大量,朕自然无异议。”
语罢,朝一旁罗公公道:“你这就给大理寺传道口谕去吧。”
“诶!”
罗公公喜不自胜,答应一声,就从一侧阶退下了。
殿内重又恢复热闹。
圣元帝特意将云泱叫到跟前,宽慰了几句。
元鹿和其他皇子公主纷纷过来向云泱道喜,不多会儿,云泱身边就叽叽喳喳围了一堆人。
连云五这个局外人都忍不住感慨这些宫里人实在太势力,刚刚见着小世子还躲瘟神似的,现在恨不得变成狗皮膏药黏在小世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