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都跟着笑起来,大家的笑并没有恶意,尚佩和夏禄安却还是一阵尴尬。全剧组都开始准备,他俩为了不打扰别人工作,退到一个小角落,各自端着剧本背台词。
台词早就背熟了,尚佩的视线扫过画得花花绿绿的台词本,很快转到夏禄安清俊挺拔的后背上,并仗着夏禄安背对他,肆无忌惮地打量。
夏禄安这场戏的衣服是一身亲王常服,宝蓝色有点过于亮了。尚佩刚听到服装师解释,说本来要的是低调的靛蓝色,但工厂染色时出了纰漏,搞成了这种亮眼的宝蓝。
宝蓝色很浮,与萧疏梧低调清雅的气质不太符。这身衣服本来都要报废了,但服装师一见到夏禄安,又当机立断地选了这身。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明智的。
这么浮躁的颜色,在夏禄安身上却优雅得恰到好处。他的头发用麒麟玉冠束起一部分,余下的都披在脑后。玉冠上穿着一条月白绦带,带子两端各坠一颗靛蓝色玉石,散在发间。
尚佩看得喉咙发紧,正想移开目光时,夏禄安猝然转头,两人的视线一下撞到一起。
尚佩:“呃,我在看你后面那两块玉,好像挺值钱的,哈哈。”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顿时脸如火烧。好在侯建导演喊他们做准备,尚佩忙不迭快走几步,脱离了夏禄安沉默无言的注视。
夏禄安垂下眼,手握成拳,掩唇轻咳一声,跟上尚佩的脚步。
*
摄影摆好阵势,道具把事先准备好的酒杯交给尚佩,然后启动一边的电风扇。
“好,开始!”侯建说。
【纱幔重重,满室生香。虽是冬月,窗却开着,冷风灌进来,吹得纱幔摇动不止。
风裹着崇王府的梅香,将室内旖旎的熏香冲散了些,送进来冷冽的冰雪气。
应元雪瑟缩了一下,愈发亲密地依偎在萧疏梧怀中:“王爷,不关窗吗?”
“冷了?”萧疏梧箍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淡色的眸子不辨喜怒,“可本王舍不得这梅香。”
应元雪笑着抬起手臂,大红的纱衣从他肩头滑下,莹润的肩膀全然露了出来。
他端起桌案上的酒杯,嗔道:“既然王爷不让元雪关窗,那喝个酒暖暖身,总可以吧?”
说着,他也不顾萧疏梧应允与否,唇瓣一掀,自顾自将酒液倒进嘴中。一缕果酒因为吞咽不及,顺着他唇角缓缓滑下,落在红衣上,晕开一朵血花。
应元雪也不去擦,只是笑盈盈地望着萧疏梧,身体又凑近些许。
他半个肩膀都被烛火映成暖玉,大红纱衣下,劲瘦的腰肢若隐若现。如瀑长发用同色丝带松松地束了,垂在侧肩,眼下一粒美人痣点成朱砂色,眼瞳漆黑如夜。
萧疏梧深深望进他的眼中,半晌,轻笑一声,揽着应元雪的手一个用力,将这如玉的美人狠狠摔在床铺间。
红丝带飘飘摇摇地落到地上,应元雪的黑发散落床铺,有几缕钻进他敞开的衣襟中,他便笑着挑出来,声音轻软:“痒。”
“哪里痒?”萧疏梧的手指在他颈窝出流连,然后缓缓地、不轻不重地按上他颈间的凸起。
应元雪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小命已经握在人家手中一般。他抬起手,手掌搭在萧疏梧后颈,略一用力,萧疏梧便不得不低下头,两人鼻尖相抵。
“王爷猜猜,元雪哪里痒?”应元雪媚眼如丝道。】
“卡!”
导演一声吼,夏禄安和尚佩跟触电似的弹起来,分别占据床铺两头,期期艾艾地看着导演。
侯建盯着自己面前的显示器,沉吟片刻,说:“感觉不对,你俩过来,我们讲讲戏。”
刚还说着这段不用讲的导演决定讲戏,尚佩连忙拢了衣服,和夏禄安一起快步走过去。
“这一段,萧疏梧要试探应元雪。”侯建看着夏禄安说,“他刚被皇帝强行塞了一个美人,而且这人浑身上下都是谜,他完全无法信任他。”
“是的,”夏禄安点头,“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杀机,只要应元雪有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萧疏梧都会毫不犹豫地了结他。”
侯建略讶异:“你理解的没错。那问题来了,为什么你演出来就不是这个感觉。”他比划了一个切瓜砍菜的动作,“杀意,你懂吧,每个动作都有杀意。”
“你不能像看个珍宝似的,把应元雪捧手心里啊。”
夏禄安动了动唇,看尚佩一眼就立马移开视线,讪讪道:“我明白。”
侯建又转向尚佩:“至于应元雪……小尚,我们先捋一下应元雪这个人。”
“应元雪,”尚佩斟酌了一下说,“他是萧疏梧的伴读和童年好友,丞相府嫡公子,本名薛然。十年前,立储之争,薛相拥护当今皇帝,当时尚且是睿王的二皇子萧疏韶。”
“三皇子成王为拔除这棵眼中钉,派人在民间四散谣言,说薛氏一族意图谋反。先帝信任薛相,但抵不住民间流言纷纷,各地藩王又意图趁此机会清君侧。”
“于是先帝无法,将薛氏一族以谋反论处。成王虽然除去了薛相,却也失去了先帝的青睐。三年前五王之乱,先帝废成王,立睿王为储君,也就是现在的盛德帝。”
“盛德帝登基三年,并不如众人预料一般圣明贤德,他生性多疑,登基后便大肆铲除异己,其中不乏忠臣良将。一时间朝野动乱,人人自危。”
“而十年前,薛氏灭门时,薛然侥幸逃得一死,被人从北齐边境捡走,带到南回,改头换面,训练成了一名善声色的杀手。”
“南回皇帝派他来刺杀盛德帝,应元雪却打算趁此机会,查清当年灭门惨案,并拥立萧疏梧为皇帝。”
尚佩像背课文似的说了一长串,侯建表情复杂道:“你能记这么清楚,很难得。那你想啊,应元雪和萧疏梧,多少年没见了?”
“十年。”尚佩说。
“他在南回经受训练的时候,想的是谁?”
“萧疏梧。”
侯建拍大腿道:“这不就得了吗,你面前的人,是你的青梅竹马,是你喜欢了十年的人,你费了好大力气才回到他身边,但是你不能告诉他你的身份,这时候你还是皇帝送给他的男宠,你该怎么办?”
尚佩茫然:“怎么办?”
侯建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冲他做了个眼神,然后问:“明白了吗?”
尚佩更加茫然,不明就里地摇头。
侯建无可奈何地轻叹口气,幽幽道:“当然是使尽浑身解数勾引他了。”
第58章 对戏
侯建让他们再找找感觉, 自己去和几个副导演商量事情了。
尚佩和夏禄安坐在两个小板凳上,膝盖顶在一起。侯建和他们说话时,两人还没感觉, 这时候陡然察觉到,两人同时一僵,身体向另外一边移开寸许。
时至六月,天气转热,尚佩就一件薄纱倒还好,夏禄安却套着繁复的亲王服。视线交错间,尚佩看到夏禄安鼻尖渗出的汗珠,心里一颤,慌忙移开眼。
尚佩想,如果对面不是夏禄安,是任何一个与他不相关的人, 这场戏都能很顺利地进行下去。
可偏偏对手是夏禄安, 这就让他本可以行云流水的演技变得束手束脚, 一场身经百战的戏演得磕磕绊绊, 只要对面还是夏禄安,他就没办法用平常心态大开大合。
尚佩轻叹口气, 夏禄安翻剧本的动作随之一顿, 尚佩忙道:“我在愁怎么演。”
夏禄安低低“嗯”了一声, 正巧侯建喊各部门准备, 两人于是一前一后走回床边,尚佩盯着夏禄安的背影,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多想。
接着一连拍了六条,六条全部NG。
第六条结束,全剧组都在叹气。尚佩和夏禄安尴尬地向大家道歉, 剧组人员态度挺好,都说刚开机需要磨合,叫他们别在意。
一片安慰声中,侯导坐在显示器后长长叹口气,发出灵魂的质问:“你俩真是两口子吗?”
假两口子一时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窘迫地笑笑。
侯建虽然为人严厉,但脾气还行,也不怎么骂人,只是摆摆手说咱们先跳过这场,拍下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