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天裂一别,你可有想师兄我?”他笑吟吟地坐在手边一张檀木椅上,“可师兄一点都不想你啊。你这么蠢,除了师尊谁会看的上你。”
“师尊也是个瞎了眼的…不过没关系~”他的表情十分愉悦,抚掌笑道,“等我大业成了,师尊就是我的人啦。”
“话说你可真会玩。”华碧楠一边笑一边给自己泡了杯茶,“居然把师尊调/教成这副样子,教我好生渴望啊。让我想想啊…你唤师尊为楚妃…那我以后该叫他什么好呢……”
他似乎是突然灵光一现,合掌大笑道,“你说我叫他楚娘子可好?是不是比你这称呼听起来情深许多?”
华碧楠笑的时间很短,笑了两声之后就复又慢悠悠地饮尽盏中清茶。哪怕是一屋子的狼藉作为背景,也减少不了他一分风华。
浅笑之间,倾人心魂。
他喝完茶,理了理衣领,眼底掠过一丝猩红。最近墨燃对楚晚宁的态度不太对劲,不再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反倒柔和了许多——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答案。
怎么会这样?
华碧楠好看的眉蹙起,指尖凝出一只灵力凝成的寒鳞蛇,将小蛇打进墨燃心口,“去探。”
自屠遍儒风门七十二城之后,墨燃主要的意念便投放在了楚晚宁身上。至于是…恨意还是情意,那并不重要,只要有魔花的存在,都会把情感转化成无边无尽的恨意。
但现在…长恨花居然有了些被压制的意象?华碧楠感受着小蛇传回来的信息,唇紧紧抿着,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扬腕收回寒鳞蛇,双手飞快结印,嘴里喃喃着不知名的法咒。
“阿燃…难道你忘记我是怎么死的了吗?”
他的声音随着结出的法印而柔和下来,与当年花前月下那个温柔少年声线重合,只是多了些蛊惑意味,
“你不是喜欢我的吗……你不是喜欢师明净的吗……当年无间天裂,楚晚宁眼睁睁看着师明净死而不出手相救……这些你都忘了吗…?”
“而你现在居然对着师尊笑…阿燃…”虽然心底泛上一阵阵恶心,但他依旧以温和的嗓音道,“你难道…不爱我了吗?”
他手上飞快结印,唇齿间每一字一句都直入墨燃心底,妖异的墨色花蕊扎根入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
“你爱的人是师昧。”
“你恨的人是楚晚宁。”华碧楠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两句话,良久才道,“懂了吗?”
黑色花瓣轻轻摇动,似乎在回应着他。
他终于满意了,形状姣好的唇勾起。正在隐去身形准备离开之际,却突然被一个破碎的白瓷壶绊到,撞上了墙沿。
墙沿处有一个小凸起。华碧楠抬手按上去,弹出一个小小的暗格。
里面是一卷手书。看字迹,像是楚晚宁的字。
他不动声色地动用灵力,在几个瞬息之间把这手书内容拓印下来,再把手书放回原位。
——师尊的手书啊……
——上面会写着什么呢…真是叫人无比好奇…
终于华碧楠隐去身形,自以为隐蔽地离开了红莲水榭,殊不知这一切却被另一人尽收眼底。
楚晚宁人虽在厨房,手边却是一朵检察海棠,流露着淡金流光,溢彩夺目。
神色依然平静,熬着一锅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硬要套个“皮蛋瘦肉粥”之名的水米分离物,并且准备拿这东西给当今天下共主吃。
等华碧楠离开之后,他才把粥盛出来装进一个小食盒,拎着小食盒快步走回去。
墨燃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眉头紧皱,英挺的面容上毫无生机,若非胸膛还在有规律的起伏,他还真要以为躺在这儿的是个死人了。
楚晚宁轻叹一声,指尖点上墨燃的额头,又渡了一丝魂魄碎片过去,压抑那魔花的成长。不过瞬息之间,墨燃紧皱的眉头便平复下来,呼吸也逐渐匀长。
这下墨燃这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他踱到墙沿,指尖缓缓点上墙上那小小的凸起,把暗格藏好。
华碧楠拓印的那卷手书,是他精心用两夜时间亲笔写成的。里面记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真假皆有,大部分是他瞎编的——但这些都只是陪衬,算不得正菜。
真正的正菜其实只有廖廖几句话——不过虽是“正菜”,但本质上这也还是他看了好几部话本之后精心瞎编的故事。
——那天我烹茶的时候,热气缭绕。但墨燃这个没脑子的还硬要凑上来,结果被熏的不停流泪。虽然白雾萦绕,但我却依然看的分明……
——踏仙帝君的眼泪…居然是淡金色的…
——难道说…修真界的始皇,居然是一介蝶骨美人席么?不应该啊,蝶骨美人席皆是天生灵力低微,墨燃实力如此强悍,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怎么不可能呢……
——百年前那位具有移山填海之能的宋星移…不也是一位,蝶骨美人席么……
大致瞎编内容便是如此,虽然只是廖廖几笔,但对华碧楠来说,肯定是个莫大的惊喜。
活两辈子的好处,就是对未来的发展都了如指掌。楚晚宁看了一眼刚刚华碧楠用过的茶杯,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把它也扔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师明净其实,从未见过墨燃泪水。但凡他少活一辈子,这事他都不可能知道。因为这件事是后来师明净亲口对他说的,除了天地,这世上就只有他知道了。
师昧跟他说的那天,也是个晴空。茶馆里偶遇,便聊了几句。当时自己还问他,知不知道墨燃是蝶骨美人席。
师昧很惊讶地“啊”了一声:“这倒是不知…我从未细心看过他的眼泪。墨燃的眼泪是金色的吗?”
师昧其实很不习惯那么亲密的叫一个人,当初若不是为了那个计划,他也不会那么亲近的唤墨燃为“阿燃”。现在都已尘埃落定,他就也遵从本心随意称呼了。
楚晚宁看着他,最终还是没有把那句“他的眼泪与常人无异”说出来。
这都想到哪儿去了。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思绪重新回归。他看着屋里的遍地狼藉,良久才好不容易寻个地方把食盒放下。然后就看着刚才自己砸出来的茶杯碎片发呆。
——反正踏仙君已经把这些东西都砸烂了,也不差这一点。阳光顺着窗户洒进来,照的整个屋子一片暖意。
楚晚宁眯了眯眼,活像个魇足的白猫。
晴空万里…倒是个少见的好天气。
☆、惘
丹心殿内烛火摇曳,发出噼里啪啦的火焰爆炸声响,衬着来人规律的脚步声,无端生出一分危险。
“草民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凤体康健。”
“华宗师免礼。本宫还有事依托于您呢。…所探情况如何?”宋秋桐下意识的用了敬称,婉转娇柔的声音里藏着几分隐秘的迫不及待。
华碧楠整个人都隐藏在一顶宽大的黑色斗篷里,看不清面孔:“娘娘说的果然不错,那楚妃的确是个…男子之身。”
他没有必要替楚晚宁瞒着这层身份。
斗篷底下,华碧楠扯出一丝冷笑,他和墨燃那个蠢货才不一样。墨燃那个狗东西,自娱自乐了一场“楚妃”的游戏,一点意思也没有。到头来谁也不知道“楚妃”究竟是谁,也就墨燃像个傻狗一样自己和自己演了场戏,还演的不亦乐乎。
这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把楚妃的身份暴露出来呢。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眸眯起,笑得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真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终日清高的北斗仙尊被亵渎,被拉下神坛,染上红尘的样子啊…
师尊…
陪着我,一起堕落吧。
“宗师…”宋秋桐紧咬着下唇,“可否告知本宫,此人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华碧楠沙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位可是娘娘的老熟人了。”
她心上缓缓浮现出那清冷出尘的一袭白衣,顿时身子一颤,声音陡然变尖:“不!不可能是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他呢…那不过就是陛下肆意□□的玩物而已…”
华碧楠浅笑一下:“看来娘娘心中已经有答案了。那草民先行告退。”
“你还没有给本宫一个确切的答复!”宋秋桐情急之下,连敬词都忘记用了。
“不过八字尔尔。”华碧楠拉了拉斗篷,起身飘然而去,推开殿门便是一阵寒风凛冽。在这凶猛的北风下,他的声音被吹的支离破碎,听起来就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迷蒙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