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么听听,倒也不错。
夏司逆道:“挺好的。”
“是吗?”墨燃笑起来,“我也这么觉得。”
他倒在夏司逆身边,伸了个懒腰,然后把胳膊枕到脑后,看着廊庑木彖分明的顶。
“师弟,你看那些鸟人造梦的本事真不错,虽说这个梦境有幸存之人的记忆做基石,但居然能细化到连拱顶上的木纹都这么清晰,也是难得。”
夏司逆道:“羽民毕竟是半仙之躯,法力虽未登峰造极,但总有些凡人不能及的本事。”
“也是。”墨燃眨了眨眼,翻了个身,支着脑袋看着夏司逆,“我睡不着。”
“……”夏司逆瞥了他一眼,“那我讲个故事哄哄你?”
他原本不过一句嘲讽的玩笑话,岂料墨燃脸皮居然厚的要命,笑道:“好呀好呀。师弟讲个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吧。”
夏司逆没料到他会当真,一愣,然后悻悻地把脸转开去了:“你想得倒很美。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也不嫌丢人。”
墨燃笑道:“那你看看,其实人啊,得不到的东西就会一直惦记,这跟岁数没多大关系。我小的时候没人说故事哄我,我就总是想啊,想啊,想要是有个人也能哄哄我就好了。后来一直没有这个人出现,我也长大了,就不想了。但心里总还惦记的。”
夏司逆:“……”
“你小时候也没人跟你说故事吧?”(原文)
确实没有,我想。怀罪从来没给我讲过故事。
——四书五经上那些大道理不算。
“嗯。”夏司逆哼了一声。
我想我那时应该是臭着脸的。
“哈哈,所以你其实也不知道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该怎么讲,对不对?”
“…………这种靡靡之辞,有什么好说的。”
“不会就是不会,别说是什么靡靡之词的。你这样子长大之后肯定得和我师尊一样,成一个特别无趣的人,谁都不爱搭理你。”
“不搭理就不搭理,睡了。”
说完躺下合眼。
墨燃笑得直打滚,滚来滚去,滚到夏司逆身边,他瞅着小师弟闭着眼睛的模样,睫毛乌黑匀长,很是可爱,于是伸手捏了捏人家的脸。(原文)
我也捏了捏自己的脸。然后被自己脸上的冰凉温度吓了一大跳。
……我……可真是太糟糕了。
“真睡啦?”
“睡着了。”夏司逆臭着脸。
“哈哈。”墨燃笑了,“那你睡着,我来给你讲故事吧。”
“你会讲故事?”
“对啊,就跟你会说梦话一样。”
夏司逆闭嘴了,我也闭嘴了。
啊这……我说的梦话好像还不少呢。
“我师尊呀,他梦中好打人。”突然想起来之前墨燃的话,当时还以为是少年顽皮,现在想来………
…我可能真的,梦中好打人?
墨燃躺在夏司逆身边,两个人枕着稻草,头和头挨得很近。墨燃笑了一会儿,见师弟不理睬自己,也就渐渐不笑得那么夸张了,只是眼睛仍然是弯弯的,看着廊顶,鼻尖时不时窜上谷稻粗犷的味道,声音平静又安宁。
“我给你说的故事,是我自己编的。以前没人讲故事哄我,我很羡慕,但也没有办法,每天躺在床上,就自己讲故事给自己听。我讲给你的这个,是我最喜欢的,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牛吃草’。”(原文)
我心下蓦地一沉。
牛吃草,牛吃草。
什么牛吃草,什么故事,什么编出来逗你玩的……
——那分明就是墨燃自己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原文较多,基本上都标出来了。
有的运用了一大段原文,比较难标记,就直接把它们都作为一体标出来了。
☆、惘
等到踏仙君醒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鼻间萦绕着的依旧是那股熟悉的草木清香,安心宁神。
他伸出胳膊习惯性的抱住身边的人,把脑袋埋在那人颈窝里蹭,就像一只向主人打滚儿的大狗。
楚晚宁看着他,盯了很久,最后却还是没忍心推开,“墨燃。你醒醒。”
大病初愈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楚晚宁咳了两下。他十分不习惯这种虚弱的样子。
“晚宁…”墨燃没动,只是低声哼哼着。哼了不知道多久才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从床上爬起来,“…你醒了?”
楚晚宁直直的看着他,眸子里满是笑意,嘴上说出来的话却仍然刻薄,“不然呢?用不用我再给你睡一次瞧瞧?”
踏仙君下意识忽略那句讽刺的话,只记住了那少见的含笑凤眸,“先吃药。”
刚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就打了个喷嚏。然后揉着鼻子,一脸“本座这么牛/逼怎么会打喷嚏”的震惊。
楚晚宁哑笑。
这一次他睡了三天,做了好几个离奇古怪的梦。虽说精神受到了二次“创伤”,但身体倒是养足了精气。在被子里捂了这么多天,寒气也一并排了个干净。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病好了。
不过墨燃倒是陪着他不眠不休了三天两夜。在这种前提下,哪怕强如踏仙帝君,此时身子也要比平常弱上几分。正好给这病毒趁虚而入的机会。
“该吃药的是你。”楚晚宁把伏在自己身上的墨燃扒开,绕过他把那碗已经冷却的药拿来,“起来,吃药。”
墨燃因为楚晚宁把自己推开而不开心了:“本座没病。”
“我知道你没病,但是我之前得了病,所以你预防一下总是好的。”楚晚宁依着上辈子的经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踏仙君,“吃点药吧。我不想你生病。”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墨宗师的时候,他总是要摆一摆清冷仙尊的架子;而在面对踏仙君的时候,他就变成了一个耐心超好的楚宗师。
以前墨宗师还给他分析过,“踏仙君心境还小,师尊哄着他,正常。”
当时他还问,“可对你我就……”
墨宗师那时还笑:“这是因为…在我这里,师尊是要被哄的呀。”
楚晚宁想着,眉眼不禁柔和了许多。
这番想来…他这次一病一睡,也算是经历了大梦三生,倒是个极好的机缘。
只可惜现在身上没有灵力了…不然肯定能再突破一个层次…这样就可以更好的护着墨燃了。
踏仙君看着他柔和下来的眉眼,不禁愣住,就那么傻傻地端着碗坐在床沿,用视线勾勒着眼前人的每一寸肌肤。
就像一条摇头摆尾的傻狗。
白猫儿低着头想了会儿事,再抬头时不禁被他这模样吓得炸毛,“不喝药,端着碗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药吗?!”
对于现在身上还有着八苦长恨花的墨燃,楚晚宁实在是不敢掉以轻心。他想关心他,就像当年的师明净那样,如四月春风一样对待墨燃——虽然那是师昧刻意装出来的样子。
但他连装都不会装。
他被严冬封的太久了,好不容易见到光活动活动,现在却又丢给他一块比他更冷的,还让他去温暖这块更冷的东西。
其实他也很冷。
但他依旧把自己仅剩的温度,给了这个比他更冷的东西,哪怕自己跌至谷底,也要让它被阳光所照耀。
至于他自己……
他只要能抵挡风雪就够了,至于暖阳,那是奢望,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墨燃又愣了一会儿,半晌才反应过来。仰头,喉结滚动两下就把一大碗苦药喝了个干净。楚晚宁看着他喝,心里不禁一阵发毛。
那东西那么苦…他到底是怎么喝下去的?
墨燃喝完之后大咧咧地把碗一搁,眼神坦荡,暗沉的眸里,有一抹骄奢的紫意流过。
不过他很快就又瞪大了眼睛,瞪的圆溜溜的,一脸的不可置信。
“张嘴。”楚晚宁正拿着一个桂花糕,抵着他的唇,低声道,“张嘴。甜的。不苦。”他又看了一眼那碗已经干净的只剩下几点药渣的碗,
“比那药好吃多了。你…张嘴。”
☆、惘
墨燃瞪了他好一会儿才咬上桂花糕,一边嚼一边眯着眼,无端生出几分邪气:“楚妃怎的今日如此反常?居然还学会侍奉为夫了?真是难得啊。”
楚晚宁听见“楚妃”这一称呼顿时脸黑的像锅底一样,再听到“为夫”一词更是气极,直接把整块桂花糕以一种极为粗暴的动作塞进墨燃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