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已经哭得没力气了,只能跪在地上,念遍了各路神仙的名字,连“奥特曼”都没放过。
君明月在自己的院子完全坐不住,又探着脑袋过来。
“明月,你做什么呢?”君正瞅见他。
君明月抖了下,一步一挪过来:“我看看……”
君正想到往日她对君如是的任性,本来想呵斥她一番,还是提不起劲,算了,呵斥她有什么用呢。
他叹口气:“你姐姐……在里面,你进去看看她吧,她是你姐姐,你平日里任性胡闹我随你去了,现在若是再惹出事来,你就……就再不是我女儿!”
君明月小声问:“她……要死了吗?”
“死什么死?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没胡说,我娘还让金玉准备死人用的东西呢。”
“混账!我倒要问问她!”君正大怒,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君明月瑟缩了下,她被吓到了。
蹑手蹑脚地进了屋,见如意哭得瘫坐在床边。
她走过去,小声道:“君如是说,她有神仙保护呢,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死的。”
如意本来没什么好心情,见她这样说,立刻打起了精神。
“对对,二小姐说得对,姑娘神仙庇佑,绝不会有事的……”
可惜这话说得她自己都快不信,大夫换了好几个,个个摇头,说这个地步只能听天由命了。
……
君正这边,一脚踹开了房门,吓了李氏和金玉一跳。
金玉正在服侍李氏洗脚,差点没将洗脚水打翻了去。
“欸哟……我的心,君正,你什么意思?”李氏拍了拍胸脯,瞪眼喝道。
君正黑着脸:“金玉,先出去。”
金玉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替李氏擦了脚,端着脚盆就出去了。
李氏看着怒气冲冲的君正,也没什么好脸:干什么?这个表情……你还想打我不成?”
“我要是能动手,我还真想打你!”君正怒不可遏,“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瞒着我和刘家商量婚事,也不管如是愿不愿意,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天王老子吗?!在这个家里,你只手遮天惯了,我告诉你,这个家,好歹也是姓君的!”
“你你你……君正……”
“闭嘴!还有一件事要问你,我听说,你让金玉开始预备如是身后之事了?你要真这么做了,二话别说,咱两和离吧。”君正撩了撩衣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如今也想通了,你老是拿那些钱啊官啊的来压我,我这辈子遇见你之后,就没堂堂正正做个男人,做个好父亲,改明儿我改名跟你姓得了。”
“君正!”李氏高声喊道,眼泪流下来,“你真不是个东西!你现在这些成就……”
“是,是,全是你的功劳行了吧,你不就是要说这个吗?没有你和你李家,我君正这辈子就活不明白了,对不对?”君正鼻子里哼了声,“我想清楚了,我要活那么明白干什么啊?我哪怕当个教书先生,我贫苦一生又怎么样?反正这辈子我也活了大半了,我没什么再想的了,你自己看看,什么房子院子,你要觉得都是你李家的,你差人通通搬走,我一件不留。”
“君正!……”李氏哭喊,“你没良心!我跟你这么多年,到了就落这个下场?我为你劳心劳力,还生了明月,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的女儿如今要死,难道是我害的?是她自己吃错的东西,这也能怪我头上?和刘家的婚事,难道是个火坑吗?多少人都求不来……”
“你少来这套,我不了解你?你无利不起早,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花花肠子我现在没弄清楚,多半你都有自己的算计在里头!”
君正一摆手,“现在也别跟我说这些废话了,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叫金玉去准备白事了?”
“是又怎么样?多少个大夫都来看了,这都是明摆着的事,现在不准备,突然到了那一刻,什么都没有,才要手忙脚乱地叫人看笑话吧,你不当家……”
“李清!你好啊,真好,我女儿还没死呢,你就咒她了,果然都说后娘的心是黑的,你真是黑上加黑,咱俩也过不下去了,离了就离了,也没二话。”
君正说完,也没再给她说话机会,猛地拉开门走出去了。
李氏在其身后边哭边骂着他。
君正那晚在书房睡得,不过也睡不好,睡得晚,天没亮又起来去看君如是了。
君如是过了一晚上,情况越来越差了,仍然昏迷着,药、水都喂不进去,只剩一口气吊着。
苏寒山在屋前坐了一夜,亲眼看着从繁星点点到旭日东升。
真是个晴朗的天气,他揉了揉眼,只觉得发酸。
“老爷!老爷!”张伯匆匆地来,站在院外喊。
君正出来:“何事?”
张伯道:“上次给二小姐驱邪的那个道士来了,说听闻大小姐出了事,所以特来帮忙的。”
君正听了前句本想打发走的,听了后句又改了想法。
“快请进来!”
如今都说听天由命,他什么也管不了了,便说是捐钱造座庙,他都愿意。
只见那道士跟着领路的人走了进来,依然那般形容,只是脚步不疾不徐,通身安稳的气度,倒是多出分仙风道骨来。
君正行了个大礼:“道长,又见面了,上次小女受惊,多亏您施以援手。”
那道士还了礼。
“治病救人救人乃是功德无量的事,大人无须多礼,今日我恰好路过启源,一算便知君家出了事,所以特来相助,不管是岐黄之术还是奇玄之术,贫道都略通一二,也许大人可以让我一试。”
“道长请。”君正一伸手。
道士却不动,先道:“大人,我治病一般不喜欢有外人在场,可否先屏退左右?”
君正犹豫了下,只得同意了,让如意先出去。
他自己也在道士的要求下退出了院外。
道士将院门关上,走进屋内。
苏寒山跟了进去。
道士却不向君如是的床前去看,反而猝然一个转身,与苏寒山四目相对。
“苏公子,这一程,可还有趣?”
苏寒山如坠冰窟,登时石化在原地。
这是第二次有人看见他。
这个道士,他分明认识。
就是上次来给君明月驱鬼的人,那时他就在想,好像有点本事,没想到他隐藏这么深。
“你是不是上次就看见我了?”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他问出最想问的一句话。
“是。”
道士意味深长地笑了,“不仅看见你了,还知道你是什么,从哪里来。”
“真的…假的?”苏寒山半信半疑。
“苏寒山,快过年了,你不想家吗?”
这一句话仿佛一根细针,直接戳在了苏寒山的心脏上,把他的心脏扎了个窟窿,哗哗往外冒血。
他眼一酸,立刻低下头掩饰。
能不想吗?
他想疯了。
可他没有办法,他就是个普通人,不是超人不是大侠,他什么也干不了。
可他不能想,一想就疯狂想,想到完全无法睡觉,妈妈做的菜的味道似乎就在他鼻子前飘呢,可他在这里,连东西都吃不了。
他还不敢想,不敢想他的家人朋友要如何面对他几个月的失踪。
“你是不是有办法送我回去?”他抬起头,急切问。
道士笑了笑。
“有。”
“请你告诉我。”
道士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先做一个选择。”
“什么?”
“君姑娘如今命悬一线,救她和送你回家,你选一个。”
苏寒山怔住。
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随即开始嗡嗡作响。
道士的话继续响起:“若是你选择救她,她也未必能活得长久,只是能渡过眼下的难关,但你却永远回不去了,留在这里成为一个幽灵,除了君姑娘,只有它能看见你。”
他指着窝在桌子下睡觉的小白。
“那你呢?你不是也能看见我吗?听说你来自龙虎山?那在什么地方?”苏寒山呆呆问。
“你既这么问,说明你已经做好了选择?”道士一双细长的眼看着他,让他心里无比慌乱。
“我、我不知道。”他说。
君如是已经存在了轻生念头,且她并不后悔,因为她活着并不快乐,所以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如今他救她回来,是否有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