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是立刻转身:“你……还是把鞋穿上吧。”
“啊……抱歉抱歉……”苏寒山才反应过来,他本意是不想把被子踩脏。
他立刻将鞋子重新穿了,看着面不改色的,实际上两只耳朵已经红得滴血了。
“你穿了鞋也踩不脏的……”君如是依然背对着他,小声道。
苏寒山点头,他知道,他的鞋本身就无法被这个世界的灰尘沾附,就更不会把原本的灰尘留在这个世界了。
只是他一时忘了。
而且对于礼教森严的封建社会来说,似乎看到女孩子的脚等于看见她没穿衣服一样严重。
那反过来就算对于男人来说不至于,也照样不太好。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苏寒山诚恳地道着歉。
“穿好了吗?”
“好了……”
君如是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他,蓦然笑出了声。
“怎么了?”
“你的脸怎么这样红?”君如是掩住笑,“苏公子,我从未见过你这个样子。”
苏寒山被她这一看一笑,弄得脸更红了。
直接从耳朵红到了脖子。
他忙背过身去。
……淦,太丢男人的脸了。
他平时脸皮厚惯了,确实没想到会有人设崩塌的一天。
☆、第 25 章
幸好只有君如是一个人能看见他,丢脸只也在一个人面前,还好还好。
他努力挽尊:“大概是天太冷了,外面雪已经下起来了,内外温差太大了,加上这个炭盆一烤,就有点热,不是脸红。”
“是吗?”君如是含笑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当然是……”苏寒山一转过身,正好对上君如是黑曜石般的眼睛,后面的话当即忘了个精光,只记得那一瞬间,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
如意掌着灯,端来君如是身旁。
烛火跳跃着,在她眸间晃动。
苏寒山挪开眼神,深呼吸了几次。
这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
苏寒山躺在被子上,静静听着。
万籁俱寂,偶尔听闻炭火剥落,或是积雪从树枝上落下来的细碎声响。
他似乎失眠了。
但他失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自从踏入这陌生的世界,失眠已是常事,不过这次的感觉仍是不太一样。
他在想,两个世界的相遇,到底是一刹那还是永恒。
不知道为何又会在今晚想起这个问题,也许是换了环境吧。
他忽然有些落寞的感觉。
如果他永远都回不去,那要以这副幽灵般的姿态在这个世界永存吗?还是会随时间老去?
如果他能回去的话,又会需要多久。
他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后,静静地看着上方。
他想,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大概是能看见屋顶天花板的,毕竟他所在的城市很繁华,是个不夜城,即便是深夜,外面的灯光也能照进来,至少能让他看得清屋顶。
但是在这里,惟见一片黑暗。
没有光污染的世界真好,极致的黑暗反倒让他能审视自己的内心。
他不是个单纯的唯物主义者,但也不信世上有鬼。
所以在第一次见到君如是时,他狠狠吓了一跳,却越发好奇,想弄清楚到底真相是什么。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想,或许那次高铁票延期,就不会再回头了。
黑暗中亮起了一盏烛火,小小的。
苏寒山侧过头去看,只见君如是白皙的面容印在烛光里,被烛火一照,倒显得不那么苍白羸弱了。
他坐起来:“睡不着?”
君如是将烛火放在旁边,紧了紧披着的衣服,轻声问:“苏公子,我听你似乎翻来覆去的,我想,可是冷得睡不着?”
“我?”苏寒山一愣,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到底翻了几次身。
“抱歉……是我吵醒你了。”他道。
君如是摇头:“你可是冷了?”
“还好。”
“那……有心事?”
“嗯……”苏寒山本来想含糊过去,发现能说真心话的,也只有君如是一个了。
君如是轻声说:“恰好我也睡不着,不如你陪我说说话吧。”
苏寒山微怔,旋即笑了笑:“好啊,你想听什么?”
“捡你喜欢说的说,你们的世界十分精彩,你说什么我都很爱听。”
苏寒山看着跳跃的烛火,想了想。
“听说很多人睡不着的时候,都喜欢听童话故事。”
“童话故事?”
“嗯,虽然我讲故事不是能手,但童话故事也能记得差不多,毕竟我们从小就是看童话故事长大的。”
君如是饶有兴趣地问:“是牛郎织女那般的吗?”
“差不多,不过牛郎织女在我们那应该叫神话故事比较贴切一点。”苏寒山心下想了想,“灰姑娘,白雪公主,美女与野兽……小蝌蚪找妈妈……”
最后一个名字说出来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君如是也笑了一下:“你为什么笑?难不成小蝌蚪找妈妈是其中最有趣的?”
“那倒不是,一般是说给很小的小朋友听的。”苏寒山说,“小朋友就是小孩子。”
“我喜欢这个称呼,真是温柔。”
“你想听哪个呢?”
“灰姑娘吧……为什么姑娘前面要加个‘灰’字呢?”
“因为……”
……
如意叫了几遍,君如是才懒懒起身。
“天亮了么?”她声音有些喑哑。
“天呐姑娘,你是一夜没睡么?”如意惊呆,“你的脸色差极了,眼睛这么肿?”
君如是揉了揉太阳穴,低“嗯”了声:“大约换了环境。”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听苏寒山讲了大半夜的故事。
现在她都满脑子“公主”与“王子”。
“苏公子起了吗?”她下意识问。
“苏公子?哪位苏公子?”
君如是登时清醒了,对上如意好奇的大眼睛,尴尬地解释:“是……一本书的作者。”
“原来如此……姑娘该少看点书了,都看迷了。”如意说着又好奇问,“这位苏公子写了什么书啊?”
“写了……故事书。”
“故事书?意思是书里面都是故事吗?”如意眼睛都放光了,天知道她多喜欢听君如是讲故事。
“对……下次可以和你讲。”
“太好了姑娘,可和我说好了啊!”如意得了这话,高兴地不知什么似的。
才洗漱过后没多久,李氏就上门了。
这倒让她一点也不意外。
但苏寒山意外了,是真的“意外”。
李氏也不知什么毛病,非要从那炭盆旁走过,一脚踩在了苏寒山的手上。
他讲了一夜的故事,正困得什么样呢,一脚给他踩醒了。
那疼痛的感觉几乎深入骨髓,什么瞌睡也能吓跑了。
他吓得不轻,也痛得不轻。
李氏疑惑地回头看了眼,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又不确定。
君如是没在第一现场,是听到苏寒山的叫声才出来看的,好歹忍住了安慰的表情和话语,只能对他投去一个关心的眼神。
苏寒山握着自己颤抖的手,简直想骂人,最后只能愤愤说了一句“老巫婆”完事。
“收拾好了吗?”李氏打量了君如是几眼,“怎么不戴上我送你的首饰?”
君如是为难道:“还是不必了吧,我不爱戴首饰。”
“怎么能不爱呢?像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就应该多戴些好看的首饰,否则出去了,叫人家看见,还以为我这个继母亏待你呢。”李氏颇有些阴阳怪气地笑了声,“昨夜下了一夜雪,今日恰好停了,是个赏梅的好日子,待会可是从我李家出去的,别叫人看了笑话,显得我李家多小气似的,连给姑娘家一套首饰都不舍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君如是也不想再和她争辩,便让如意取那金灿灿的首饰来,悉数戴上。
李氏看了这才满意:“走吧,我们去吃早饭,吃完一起出门。”
君如是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满头辉煌,好生别扭。
苏寒山忍不住道:“你后妈这品味确实不行,整这一套跟暴发户似的,配不上你的气质。”
君如是也颇为无奈,这一身好不好看另说,还挺沉的。
苏寒山张望了眼外面的琉璃世界,有些为难。
“这出门不得冻死?”
君如是没说话,跟着李氏出门,又借口东西忘了回来了一脚,小声对他道:“苏公子,今天就委屈你待在家里吧,如果炭盆熄了,你就往其他院子里窜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