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手机屏幕中,暗光中只有一个人影,坐在钢琴面前,宛若是刻上去的艺术品一般。
一下,两下,三十秒过后,正式进入了演奏。
她录得很稳,几乎是能拍见他清晰的姿态,当时她就在台下举着手机,四分多钟全然没有晃动。
“真的不错。”她平淡地又夸赞一句。
秦微音一直冷着面,开始前秦筱听已经对她说了无数好话,却丝毫没有动容一下,依旧睨眼不带正面地去斜瞥。
钢琴声,慢慢奏起,节奏渐渐带进,此时还不是很出彩,看上去就宛若普通的一场琴。
秦筱听还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让她静静等待下去。
过了十几秒,敏感地乐声传进耳,感觉到不同。她的目光开始正过来,却依旧冷着面。
此时钢琴声已顺利悠扬起来,他的从容不迫、淡定自若展现出来,丝毫没有出一丝差错。
“……”
“这是应该的。”
秦微音开始自己轻声嘀咕。
她脸色渐渐缓和,没了生硬紧绷,随着乐鸣弹奏的音乐缓缓而去。
“还行。”听到一半后,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眼神却不移动,轻声夸奖了一句。
秦筱听在她的轮椅后面,扶着,看着,知道她的心情。
“再看看。”她扶了扶秦微音肩头,柔声起来。
她发出哼哼一声。
继续看着。
还未来得及说话,耳边便传入了震撼的琴声——
高潮。
琴键上仿佛飘出了数千万只蝴蝶,飘飘而舞,强有力的创造和感染力,迅速地填满了整双眼睛。
光与暗的交界,他坐在中间,显而易见的冷寂与理智,琴声里却透露出锋芒初露又张扬的情感,令人惊讶的节奏不停翻飞。
她在后面看着,微瞥。
秦微音紧盯没有言语,呼吸停滞了一下,身体有些微微僵住……
处理得恰好的转折,成熟而又恰当,迎面的泉水感不断涌出,接下来平静又缓和,宛若轻轻被月光笼罩。
水流。
构出如此和谐。
她寂静下来。
在她肩上的手宛若变得沉重,重到有些压垮肩头,压得她沉默。
长久地寂静下来。
秦筱听轻轻俯下身,在她耳边,细问。
“还行吧。”
“他练了半个月。”
没有回复。
半晌,一个声音有些微颤,打破了空气。
“我说过他乐感很好的。”
“他乐感真的很好的,以前我的老师也说他乐感很好。”
“你知道吗,尤其是他拉小提琴的时候,都是夸他的……”
她不断嘀咕,像是止不住一样,带着回忆,带着惊讶,哭腔慢慢地在喉咙间成丝拉出。
流泪。
空气凉薄。
乐鸣坐在床上,一直缄口。
他知道母亲在看他,
也知道母亲哭了。
心里却不知道复杂。
高兴还是难过,忽地觉得有些不值得,他内心没有他先前想象的波动,而是平淡一片。
什么感觉。
他在想其他事情。
沉吟半刻,世界一如既往地安静,麻雀扑棱着翅在晾衣杆上停了一会儿,没有动作。
幽寂。
他拿起手,在床角边练起了钢琴。
☆、筹备
我的确有些笨拙,不善表达感情,每当流露出一丝感情,便开始嘲笑自己。
——玛塞尔·索瓦热奥
-
回到学校,刚刚进入班级,两人便遇上了。
昨日的刚冷眼完,今日两人都好似变了一个模样,正常原来起来。她像以往一样,闲得有空没空就找一下他;他也变得和以往一样,给予不深不浅的理睬,时不时与她说说话。
都忘了。
双方都默契地选择忘记掉昨天的事,开始互相找话。
即使他看上去还是很沉默,一言不多语的样子,也被潜移默化地推动了不少。
「怎么样。」
「我作业写完了。」
「你要去拿什么。」
「借本书。」
她回到座位上吃着外带的早餐,一口一口,他也不过在窗台边做着值日,时间就着这样流逝了一点。
平淡。
跟如往常。
上完了下午的几节课,她忽地有了些困意,拿起一支笔在纸上描画了几下,浅浅地打了个哈欠,忽地班里有人在后面过道窸窣道。
“搬桌子吧。”
几个人,抬着闲置的课桌,一二三地往外运去。
这是正在为学校的运动会筹备,活动快开始了,班级都要有一个小营地。一来能让运动员歇脚休息,同时也能培育一下集体感,吃吃东西乘乘凉的。
“啊,要多少啊?”她抬起头问。
人停下来,顿顿,对她比划了一个六,一个八。
六张桌子,八张椅子。
此刻恰碰上社团活动,许多人都被叫去帮忙了,班级事务没剩几个人。本来几个男生见她是个女孩子,也没想着,只是她忽地就自动请缨,于是乎也把一点事情教给她做。
她一抬眼,遇上了他。
她拿了两张椅子,乐鸣抬了叠起的两张桌子,从上往下走两层还有一段路,十分遥远。
她问要不要帮他。却没想到后来自己也搞不定,弄得有些狼狈。
他却不是吃力,看上去像是习惯了。
慢慢地下楼梯,她的腿脚这时确实显得不太方便,一走一个阶梯,有些跛。他比她要快些,却相隔得不是很远,保持着半米贴身的距离。
她知道他是在等她。
椅子拎在了身子前面,有些碍脚,拎起,却把不住。好几次都是他顺手帮忙扶扶,才避免全体掉落的悲剧。
好不容易到了一层。
走到教学楼下,出了楼梯口,要往远处的操场运去。
她是觉得有些累了,力气好像那么快就使完似的,手臂开始酸痛。
他往前走,停下来,又等她。
她抬动起来,继续往前跟上。
走道上,阳光洒了下来,气息略显温和。
一前一后,远处能看见也有些许人在布置着场地,大概是请了园丁专门修理,校园内的杂树一个上午内被清除掉了许多。映着青草的绿茵,泛着阳光的波浪光泽,风一吹像是微动摇晃,到处都是自然柔和的草锋针芒。
到了。
在一个小的树荫底下,位置很好,不算四通八达,也有两条进出的小路。他们把座椅放下,已经有同学接过摆理,一边说着辛苦了……他递过去后自己也整了整位置。
经过他手后的摆放,变得干净简约,他感觉有一种魔力,三两下问题便迎刃而解。
弄好了。
有一棵树,接着光线投下巨大的树冠,葱葱郁郁的深色。他们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她看着他喝冰水。
水是同学买的,她的拿在手上,温度很低,瓶身凝出了水珠。
抬了一下颔,他把水凑到嘴边,喝了下去,不知是水的原因还是运动过后的天热的原因,他的颈脖上带出了几道汗流,划入了锁骨,他的颔的弧度恰好弯得漂亮、光滑,他白得好看。
水瓶上流了一束下来。
他的侧脸映在阳光下,她看得见影,凑巧的五官俊朗,眼眉宛若是她只在小说里看见过的、很清新,秀逸。
草地上滴答着水珠。
他拧上瓶盖,瞥了一眼过来。
她立即收住,假意装佯着望向远方……
他瞥过来的目光还停留着。
她开始心里麻麻的,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坚持着视线不转减少嫌疑,而他的眼神却好像是一改往常变得越来越直接了。
他在注视。
发现这个后,她居然有一瞬间小害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