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与上次不同,邢昼有了明确的回应:“知道了。”
相野:“你到底在追查什么?”
邢昼:“我以为是裴哥那伙人还盘亘在清水市,现在看来,是另一波。他们目的不同,各自为政,但也许殊途同归。那对祖孙出现在长途车上应该不是偶然,我立刻去调查她们抵达清水市后的行踪。从现在开始,耳麦你拿着,陈君阳任你差遣,但不能冲动行事。”
可是冲动的标准是什么?
如果是情侣闹纠纷,打个巴掌就算冲动;生死一线,失手杀人也叫冲动。
相野深吸一口气,先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已知唐家的老太太带着孙女去了清水市,现在又突然出现在官水潭,死因大概是后脑上的钝器伤,很明显。
要么她把孙女送出去,自己回来了;要么她带着孙女一块儿回来。
杀人的又是谁?
看刚才那些人的反应,他们明显不知道棺材里还有另一具尸体。所以是凶手杀了人,来不及抛尸,情急之下就近把尸体藏进了棺材。可刚才那栋房子里人来人往,在那里杀人、藏尸,难度太大。
“我要知道棺材在哪些地方停放过。”相野道。案发现场一定就是这些地方的某一处。
“庙。”陈君阳意外地回答了他。
相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潭水中点着灯火的小庙,陈君阳知道一个字解释不了,憋着股劲儿一口气说道:“刚才在水潭边的人说的,尸体在小岛附近被捞起来,所以停在庙里,顺便超度。”
“走。”相野立刻往水潭赶。
此时所有人都聚集到了棺材旁,惊呼着要报警,水潭边反而空了下来。陈君阳很快找到一艘小船,两人悄悄上岛,谁都没发现。
岛很小,不过能容得下一间小庙。这庙甚至没有围墙,香炉就摆在庙前的空地上,里头还有烟袅袅升起。
小船靠岸的地方,一块巴掌大的地被开垦出来种了时令蔬菜。
岛上有人住?是守庙的人?
“有人吗?”相野嘴上问着,脚步却是不停,一间间屋子看下来,空无一人。但是在最侧边的一间小屋子里,他发现了人居住的痕迹。
拿起桌上的相片一看,可不就是唐家老太太和她的小孙女。环顾四周,屋子里明显有一些属于小女孩的东西,甚至还贴着一张幼儿园颁发的奖状。
陈君阳敲了敲门框,他找到血迹了。
相野放下照片随他去看,果然在正点的香案一角看到了血迹。血迹被胡乱擦过,香案又是朱红色的,所以乍一眼看上去好像看不出什么。可陈君阳是狗鼻子,他光闻就闻出来了。
相野抬头望向供奉的沈家先祖,那是张不怒自威的官老爷的脸,也不知受了那么多年的香火,能不能算半个土神仙。但如果他真的灵验,相野此刻应该无病无灾生活顺遂,也不会重新出现在这里了。
闭上眼,相野开始重新梳理事件的脉络。
溺死者被打捞上来,尸体停在庙里,就地超度。他的家人为他寻来了棺材,于是他被放进了棺材里,可是很快,唐家老太太忽然归来,她或许与人发生了争执,后脑嗑在香案上,意外死亡。
人死之后要办丧事,一大堆事情要忙活,凶案发生的时候,棺材附近应该没有人。凶手本可以抛尸潭水中,但这时有人来了,凶手情急之下就把尸体藏进了棺材里。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那户人家把棺材扛回去时,没发现重量不对吗?
“水鬼。”相野沉声。
陈君阳投去疑惑目光,相野又吐出两个字:“抬棺。”
陈君阳:“???”
相野:“那个人可能真的是被水鬼杀死的。”
只不过是来自鹿野的鬼。
这时,耳麦里再度传来邢昼的声音:“沈凝香今天一早带着孙女从清水市折返,她的女儿现在也不见踪影。”
沈凝香就是唐家老太太,她老公姓唐,她姓沈。
紧接着是决明的声音,“非常抱歉插播一条坏消息,我查到沈凝香的女婿了。他三年前意外去世,我又顺藤摸瓜去查了他的详细资料——”
邢昼:“讲重点。”
决明:“详细资料就是没有资料,他跟宋灵一样来历不明,所以极有可能就是鹿野的人,没有夺舍,是直接从门里出来的人。那个小姑娘是他跟唐菀的孩子,她是钥匙!”
相野脸色骤变,而就在这时,陈君阳忽然拔刀冲出。他立刻跟上,只见他们划过来的那艘小船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了潭中央,脚下的这座小岛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岛。
船是拴着的,不可能无缘无故飘那么远,所以水里一定有古怪,也就是说——水鬼还在。
第10章 真相
相野不会游泳,偏又跟水犯冲。
陈君阳倒是能游,但又怕相野一个人在岛上不安全。他紧握刀柄,心里气得想骂人,眉宇间便横生几分煞气,瞧着又想砍人了。
相野却还冷静,道:“你下水,我留在岸上敲钟。”
陈君阳:“?”
相野走向柴火堆,抽了一根粗壮的木柴当钟锤,又将庙前的青铜大香炉作钟,说:“这里离岸边也不远,在可视范围内。动静越大,他们就越投鼠忌器,鹿野的人比我们更不愿意曝光。”
他再看一眼时间,警察或许也快来了。
相野觉得自己先前是被误导了,他在街边被“鬼”推搡,差点被车撞;去报警,警局又起火,这都是为了恐吓他,让他相信鬼的存在、相信假父母的说辞。但实际上,鹿野的人才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躲躲藏藏不愿意被人知晓,一旦曝光,缉凶处的人可能就追过来了。
当然,他们的手段确实阴狠,不是鬼胜似鬼,这个时候就要比谁更狠、更不怕死。
陈君阳仍有犹豫,但相野已经去敲“钟”了。一木柴下去,“铛——”钟声大作,响彻夜空。
香炉里的灰受到震颤,袅袅升起的烟也偏离了原定轨道,被震散又聚合。
相野紧了紧手中的木柴,眸光冷冽,又是一锤。
“铛——”
“铛——”
钟声连绵,陈君阳再不拖延,脱下外套和鞋子便跳入水中,他倒要看看哪个鬼敢拦他。小树林后的村子里,刚被棺中尸体吓到的村民们听见钟声,也都惊疑不定地跑出来,遥望着庙的方向,捂着心口直呼邪门。
等到他们眯着眼看清楚是有人在庙前敲香炉,湖里好像还有人在游泳,表情就更古怪了。试问谁吃饱了撑的大晚上跑去敲香炉,谁又在这时候去游野泳?
这可不就是、可不就是……
“水鬼!肯定是水鬼又出来害人了!”女人尖细的叫声刺破夜空,这时忽然又吹来一阵风,让所有人背上一道电流直窜头顶。
恐慌被戳破了一个洞,四处流窜。留在官水潭的村民大多是老人,本就迷信,这会儿更深信不疑了。
但这嘈杂声传不进陈君阳的耳朵里,他游得很快,心无旁骛。只是那船还在动,看着是被水波和晚风带走,实际上是被人从水下推着走。
一只冰凉的手也在此时抓住了陈君阳的脚踝,冷不丁地将他往后拖。他冷哼一声:等的就是你。
陈君阳一个猛子扎下,顷刻间消失在水面。岸边的人看到了,手电筒的光打过来,照不到人,又是一阵惊呼和哗然。
相野却有所感,突然伸手探进香炉,抓住一把还带着滚烫温度的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洒向身后。
“啊!!!”惨叫声近在咫尺。
相野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握紧木柴照着那方向砸下,用上了十成十的力。惨叫声再次响起,他打中了。
从鹿野破门而出的人,肉身虽然毁了,变成孤魂,但这魂跟传说中的鬼还是不一样的。他仍然有实体,只是被剥夺了光明正大行走世间的权利,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就像现在。
相野不敢托大,余光瞥着水面上的动静,手中又迅速抓了一把香灰,时刻警戒。而就在这时,他看到潭水边上、隐蔽的树后,忽然亮起灯光。
那是车灯!
一辆面包车从树后驶出,沿着相野他们刚才来的路,飞快离去。
这个时候出现,又离开,让相野登时想起了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
“陈君阳!”相野急声催促,而陈君阳好似听到他的呼唤,终于浮出水面,且正是在船边上。哗啦一声,他翻身上船,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