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人?而这样的愚蠢的人,还是他的母亲。
他不介意养着徐秀慧,算是还了她的生身之恩。但是,他无法容忍她对白檀轻出手,甚至想要取白檀轻的性命。
这世上任何人都不准伤害白檀轻,哪怕是他自己都不行。
……
当白檀轻再次醒来的时候,青苹已经从宫中回来了。
青苹坐在榻上,神情专注,正在绣一条手帕。手帕是梅花图样的,而梅花正是白檀轻最喜欢的花。
白檀轻坐起身,问:“我要你去宫中,陛下可有对你说了什么?”
青苹放下手中针线,说:“陛下要我问候你一声。”
“这样啊。”白檀轻若有所思道。
青苹见白檀轻神情,问:“少爷怎么了?”
白檀轻淡笑道:“没什么。”
他披上外衣,下了床。
青苹连忙走到白檀轻身边,扶住了他,“少爷要做什么?”
白檀轻拍了拍青苹的手,“我要写信,不用扶我,我还没有这么虚弱。”
他走到书桌边,坐了下来,拿起了笔。笔是斑竹管,十分雅致。
青苹拿起墨块,开始磨墨。
白檀轻等青苹磨好墨之后,用毛笔沾了沾墨,写了封信。这封信是写给高鹤轩,信中只说他身体不适,希望高鹤轩来为他医治。
高鹤轩医剑双绝,是他二哥白残阳的师父,后来又被他介绍给楚云泽,做了楚云泽的师父。所以他二哥和楚云泽,算得上是师兄弟。
而他和高鹤轩,则是一对忘年之交。不过这样算起来,他二哥和楚云泽都矮了他一辈了。但高鹤轩是江湖人,不拘这些小节。
他写完信之后,对青苹说:“该是吃药的时候了,你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青苹领了命,出去了。
把青苹支开之后,白檀轻从床底下的箱子里翻出了个竹哨,接着推开了窗户。他吹响竹哨之后,过了一会,一只鸽子就飞了过来,落在了窗棂上。
他把信放进鸽子脚上的木筒中,然后摸了摸它洁白的羽毛。
鸽子振振翅膀,飞走了。
“怎么开着窗户,也不怕着凉了。”
随着温和的声音响起,一个年轻男子走入了房中。他不仅容貌俊美无俦,气质更是如芝兰玉树,清贵无比。
白檀轻转过头,看到这个人,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唤道:“大哥!”
白重露走了过去,把窗户关上,然后摸了摸白檀轻的头,“小弟。”
他是白檀轻的大哥,幼时就有神童之名,少年时写的诗词更是令丹阳纸贵,如今是楚国的国子博士,说一句“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不为过。
白檀轻问:“大哥怎么今天也来看我了?”
白重露反问道:“也?除了我,还有谁来了。”
白檀轻答:“二哥和父亲刚走呢。”
“我心中惦记你,就来看你了。”白重露其实是心中不安,所以来看白檀轻。看到白檀轻安然无恙,他才放了心。
白檀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白重露,“大哥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关于你的事情,我一件都不会忘。”白重露淡淡一笑,“你要的那些书,我已经搜集到了,等会下人就会送到你房间来。”
白檀轻欢快地说:“谢谢大哥!”
他在房中,每天就是看书,好多书已经被他看了好几遍,十分需要新书。想到又有书看,他就高兴起来。
“对我,不用说谢。我是你哥哥,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白重露忍不住又摸了一下白檀轻的头发,白檀轻的头发黑如鸦羽,既细且软。他抚摸白檀轻的头发的时候,感觉像是在抚摸一只雏鸟。
白檀轻扑进白重露怀里,“大哥对我最好了。”
白重露抱住白檀轻,感觉怀中身姿纤细,“太瘦了,要多吃点。”
“我会的。”白檀轻每次吃饭的时候,已经在努力强迫自己多吃点了,可他因为生病的缘故,总是胃口不好。
白重露温声道:“大哥走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白檀轻见白重露要走,神情低落了起来。
白重露安慰道:“等你病好了,你想去哪里,大哥都陪你。”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知道,白檀轻的病很难痊愈。想到此处,他就不禁痛心起来。
他的小弟,这么好的一个人,上天为何要让他病痛缠身?有时候,他恨不得以身代之。
“大哥慢走。”白檀轻低声道。
白重露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白檀轻一眼,才出了房间。
第6章
楚云泽离开青鸾宫之后,忽然涌生出一股强烈想要见白檀轻的欲望。他还没有想明白到底要不要去见白檀轻,可他的脚步已经向宫外走去了。
傅敏达笑了,“陛下是要去见白三少爷吗?”
楚云泽看了傅敏达一眼,冷冷地说:“你话太多了。”
傅敏达脸上笑意不减,他跟在楚云泽身边多年,知道楚云泽什么时候是真生气,什么时候没有生气。
楚云泽上了马车,由傅敏达驾车,前往白府。几名侍卫跟在马车前后,保护楚云泽的安全。不过,楚云泽的安全其实不太需要别人保护的,这几个侍卫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由于不欲声张,所以马车停在了白府的后门。
楚云泽下了马车,进了白府。
下人不敢拦楚云泽,连忙去禀报主人。
楚云泽走了一会,就遇到了赶来的白鸿尽。两人对视一眼,各怀心思。
白鸿尽行礼道:“参见陛下。”
楚云泽客客气气地说:“白大人。”
“陛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白鸿尽明知故问。
“孤来见令郎。”楚云泽想要马上见到白檀轻,又不得不与白鸿尽客套。他心生不耐,却只能强忍烦躁。因为白鸿尽不是别人,是白檀轻的父亲。
白鸿尽问:“不知陛下想见的是臣的长子白重露,还是臣的次子白残阳。说起来,残阳与陛下,还是师兄弟呢。”
楚云泽心中骂了一句“老狐狸”,面上仍不露声色,“孤想见的,是您的幺子,白檀轻。”
白鸿尽又问:“小儿不过一介庶民,并无功名在身,也无才名,陛下为何想见他?”
楚云泽耐心见底,脸上终于露出了凶相,像只饿狼一般,“孤今日一定要见他。”
“如果臣说不呢?”白鸿尽眼中闪过锐芒。
楚云泽冷声道:“你拦不住孤。”
白鸿尽盯着楚云泽看了一会,淡淡一笑,“是啊,陛下是楚王,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过,臣有句话,想要对陛下说。”
楚云泽眸光冷厉,“你说。”
白鸿尽敛去笑容,“檀轻福薄,恐怕当不起陛下的厚爱。”
“他当得起。”楚云泽顿了顿,“别说是一人,哪怕是天下所有人的珍爱,他都值得。”
白鸿尽吃了一惊,他看着楚云泽,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了,这还是那个人人畏惧、凶名赫赫的暴君吗?
楚云泽绕过白鸿尽,向白檀轻所住的小院行去。这一次,他没有再遇到阻拦。
他走到小院门前,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那扇门,心底生出了一种恐惧,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
这时,青苹打开了门。她看到楚云泽,连忙行礼,“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楚云泽看向了青苹身后的屋子,“你家少爷在做什么?”
青苹低声道:“少爷已经睡了。”
楚云泽犹豫了一下,说:“孤进去看看他。”
“这……”青苹不想楚云泽打扰白檀轻休息,又不敢拦楚云泽,一时进退两难。
楚云泽解释道:“孤不会吵醒他的。”
青苹只能让开,让楚云泽进去。
院子里种着几棵梅树,梅香四溢,沁人心脾。有梅花的花瓣落在地上,与残雪相映,红红白白,十分清雅。
楚云泽走进了屋中,屋内暖烘烘的。他走到床边,掀开帘子,就看到了白檀轻。
白檀轻闭着眼睛,睫毛长而黑,脸颊粉扑扑的,像是颗鲜美多汁的桃子。他连睡觉的样子都美,仿佛一幅丹青圣手所绘的画卷。
楚云泽看着白檀轻,心中柔软得不可思议,连舌尖都蔓延出甜意来。他在床边坐了下来,痴痴地注视着这个人的睡颜。
任何看到他此刻表情的人都会惊讶,原来一把杀人无数的宝剑,收入鞘中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温柔。